衞生局早前舉行《醫學輔助生殖補助計劃》講解會,向工聯、街總、婦聯和新青協代表講解計劃。十二月一日,計劃接受合資格的澳門居民申請。據有關當局的介紹,為配合鼓勵生育的總體政策,特區政府推出《醫學輔助生殖補助計劃》,透過輔助生殖技術幫助有生育意願,但面臨生育困難的夫婦實現生育願望。申請人須為澳門居民夫婦或具事實婚姻關係者。基於醫療安全考慮,衛生局及澳門協和醫院醫生會為申請人提供事前臨床評估,確保申請人符合輔助生殖技術的適應症及轉診條件。每對合資格夫婦可獲最多兩個周期的醫學輔助生殖服務(限第一代IVF技術或第二代ICSI技術)。豁免收費範圍包括不孕門診內的不孕評估、IVF/ICSI周期及IVF/ICSI相關併發症診治。
根據第14/2023號法律《醫學輔助生殖技術》,已於二○二四年二月十一日起生效,該法律規範了在澳門特別行政區使用醫學輔助生殖技術的規定。法律同時規定,醫學輔助生殖技術的適用範圍包括人工授精、體外受精、細胞漿內單精子注射、胚胎的移植、胚胎植入前基因檢測、保存配子及胚胎等,且有關技術只是補充性,而非選擇性的生殖方法。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人工輔助生殖技術已成為許多無法自然受孕家庭的希望,然而其應用範圍的擴大也引發了諸多倫理道德問題。這些問題不僅涉及技術本身的合法性與正當性,更牽涉到對人類生殖權、親子關係、性別選擇等倫理議題的嚴肅挑戰,必須深刻討論思辨。
人工輔助生殖技術倫理道德問題一籮籮
何謂生命?當然,不同的宗教、哲學及行政學都有一套解說。從基督教的立場而言,精子與卵子受精那一刻,生命已經被確立,胚胎天賦有生存權。所以,墮胎被認定是剝奪一個新生命的生存權。每一個生命都有其價值,毀滅他是錯誤的行為,是不道德的。不過,何謂生命亦被定義為出生那一刻才有生命。所以,在美國,有些州份墮胎合法,有些州份就犯法,端視該州法律以精卵結合還是呱呱墮地才算。
澳門又名天主聖名之城,天主教在本地社會、文化及教育領域一向很有影響力,二○二二年,澳門教區婚姻家庭與生命委員會針對「醫療輔助生殖技術」立法諮詢,舉辦社會倫理道德專題討論會。教區重申反對用人工技術製造生命,認為以科技「人工合成」生命,是將人的尊嚴貶抑至實驗室的產物,人的尊嚴被侵犯,將來亦可能對澳門社會造成近親結婚或亂倫風險。加諸澳門市民傳統以儒佛道為主,皆重視生命。但是,隨著社會變遷及女權高企,何謂生命將是嬰兒生存權與女權之間的角力拉扯。
人工輔助生殖不可能只是一個純技術議題,要是如此簡化,就不會有何謂生命、親子關係、夫妻關係及代孕關係諸多的爭議。也許,不管是衛生部門、醫生及求助者,都應該組織相關的倫理委員會,審慎思考當中的倫理困擾。在體外受精過程中,通常會創造多個胚胎,只有部分被植入母體,其餘可能冷凍保存、用於研究或被廢棄。這引發了對胚胎生命地位的爭論,胚胎是否應被視為具有完整生命價值的存在?廢棄胚胎是否構成倫理問題?
根據第14/2023號法律《醫學輔助生殖技術》的規定,醫學輔助生殖技術的使用者須為受益人,即雙方為夫妻或具有澳門事實婚關係,且同時符合(一)不處於離婚程序或事實分居、(二)年滿十八歲及非屬因精神失常而被宣告為禁治產人或準禁治產人、(三)臨床狀況顯示可接受醫學輔助生殖技術的人士。此外,只有處於(一)治療經公立醫院或醫學輔助生殖單位的醫生診斷為不育的夫妻或具有事實婚關係的雙方、(二)治療夫妻或具有事實婚關係的雙方子女的嚴重疾病、或者(三)夫妻或具有事實婚關係的雙方具遺傳風險的嚴重疾病或其他疾病的其中一種情況下,才可使用醫學輔助生殖技術。按照這樣的法規,足以避免產生第三方捐贈(例如卵子、精子捐贈或代孕)情況,不會出現孩子的生物學與法律親屬可能並不一致,也能避免讓孩子面臨身份認同的困惑。
須知道,人工輔助生殖的技術濫用容易踩到倫理邊界。基因編輯技術的結合使設計嬰兒(designer babies)的可能性逐漸增加。這涉及基因篩選、性別選擇、甚至增強某些身體或智力特徵,可能加劇社會不平等,並引發人類干預自然進化的深層道德問題。
政府可以給人工輔助生殖技術以外更多支援
澳門在人工輔助生殖方面,財政投入不容小覷,動輒「萬萬聲」,政府到底在這方面的財政投入應該如何呢?根據規定,每對合資格夫婦可獲最多兩個周期的醫學輔助生殖服務(限第一代IVF技術或第二代ICSI技術)。豁免收費範圍包括不孕門診內的不孕評估、IVF/ICSI周期及IVF/ICSI相關併發症診治。可是,人工輔助技術並不是百份之百成功,會碰上很多主客觀因素,兩次受資助都不成功就不再資助,似乎是目前明確的說法。現實是,人工輔助生殖難以一擊即中,所費不菲。
美國的人工輔助生殖技術(ART)受到《生育治療法律》規範,但各州法律差異顯著。一些州要求保險涵蓋體外受精(IVF),但大部分並無全面資助。聯邦層面對技術使用並無嚴格限制,而私人診所主導了市場,費用高昂。英國由人類生育和胚胎學管理局(HFEA)規範,對治療進行嚴格審核。部分地區的國家醫療服務(NHS)提供資助,但名額有限,且需滿足年齡與不孕症狀等條件。
日本政府高度關注低生育率問題,逐步增加對輔助生殖技術的補貼。2022年起,人工受精和體外受精的費用納入公共保險,夫妻每次治療負擔減至30%。此外,特定情況下可額外獲得補助金,支援生育計劃。然而,法律對胚胎使用與捐贈規範較為保守,尤其限制第三方卵子與精子的使用。
韓國也面臨出生率下降問題,政府通過提供高額補助積極推動人工輔助生殖。二○二二年起,低收入及特定群體可獲高達治療費用90%的補助,每對夫妻最多可申請九次。然而,韓國對胚胎處理和匿名捐贈有嚴格規範,並加強對診所的管理以防止濫用。
香港的制度可為其他地區提供參考。香港政府提供公立醫院的體外受精資助名額,二○二四年度已增加至1,200個,並計劃到二○二五年增至1,800個,減輕生育困難家庭的經濟負擔。與此同時,稅務減免政策也鼓勵使用輔助生育服務。
正視人工輔助生殖技術的倫理考量
多數發達國家已將人工輔助生殖技術納入法律框架,如美國、英國、法國等,並對技術的使用範圍進行了嚴格規範。而一些新興經濟體如印度、泰國等,雖然成為全球代孕服務的熱點,但監管政策相對鬆散,導致了法律灰色地帶的出現。
隨著人工輔助生殖技術中的基因編輯快速發展,基因編輯技術的成熟,讓設計嬰兒不再是科幻,而是可能成為現實。儘管多數國家對基因編輯仍持保守態度,二○一八年十二月,時任中國南方科技大學生物系副教授賀建奎在香港一場大型學術會議上公佈一對愛滋病病毒帶毒者的雙胞胎女嬰「露露」和「娜娜」已經出生,並稱這對嬰兒在胚胎階段經過他和研究團隊編輯基因,可以生育免疫艾滋病,屬全球首例。賀建奎的宣佈引發全球科學界的普遍譴責,多位世界基因研究先驅紛紛質疑其研究所牽涉之醫學道德倫理問題。
世界衛生組織(WHO)和部分國際倫理機構呼籲建立全球統一的人工輔助生殖技術標準與監管體系,以避免跨國法律衝突及技術濫用。但由於各國利益和文化價值觀的差異,這一進程面臨重重挑戰。
人工輔助生殖技術是科學進步的成果,但其應用也觸及了倫理與道德的深水區。為了平衡科技發展與人類價值觀,我們需要全球層面的政策協作,確保技術的使用不損害個人尊嚴、社會公平和倫理底線。同時,社會應加強對這些技術的教育與討論,以提升公眾的理解和共識,為技術的可持續發展創造良好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