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全年過半百,風雨不改,每天五點起床晨跑一個小時,回家洗澡,與家人吃過早餐後,就去上學,開始一天的體育教師工作。放學後陪學生跑,一邊跑一邊點化學生,直到晚上七點回家交人,吃過晚飯,略享天倫之樂後,九點鐘準時上床睡覺。一復一日,年復一年,刻板也好,悶透也好,一個很遵守規矩的男士,多年以來,一直是很受學生愛戴的一級老師。
少兒時期在青洲山闖蕩的野孩子
四十幾年前是一個非常荒蕪的地方,甚至被稱為禁區,無論交通及生活配套都很不方便,一般而言,只有很草根的家庭會住在那裡。偉全是個窮家孩子,母親一天到晚都在張羅生活,根本無暇教養,只千叮萬囑不要學壞。這句話默存在偉全心中,就算是個街童,甚而是個野孩子,偉全還是不會誤交損友,會在太陽落山母親放工前趕回家。
偉全說青洲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只要你貪威識食,肯定誤交損友,又或者被人踢「入會」。幸好,偉全愛流連在外,都是因為不想呆坐家裡看電視。他自小就很喜歡跑,整個青洲山頭都留下很多腳毛。跑亦是一種交通方式,偉全每天要從青洲跑到台山上學,中午放學又跑回家煮熱母親準備好的隔夜菜,然後又跑回學校,下午放學可能在學校打球,但一定會在傍晚前跑回家。
偉全自認不是讀書的材料,家境貧困令他比其他天真爛漫的小孩早熟,母親非常擔心他找不到寫字樓的工作,勸他練好身體,跑得快去考警察都有優勢。但是,偉全不上學的時間幾乎都在街頭,看不慣眼裡的警察所作所為,斷言跟母親說絕對不會當警察。母親問只會跑,可以做那一行呢?偉全衝口而出說,可以當學校體育老師。連偉全都沒想過,竟然開口中,體育老師真的成為他一幹就幾十年的工種,而且越幹越開心。
引領偉全走上體育老師的啟蒙老師
偉全一直在台山一所學校讀小學,成績滯後,接近留級邊緣。可是,運動卻是全班之冠,每年學校運動會都是他吸引大家眼球及拿獎牌的光輝時刻。五年級升六年級的暑假,學校指派了一位年輕的男老師,連同一位暑期實習大學生,籌辦了很多暑期活動,從跑步到各種球類活動都有,讓孩子們能過一個非常充實而健康的暑假。其實,學校座落的社區亦非常複雜,治安亦不太理想,學校只是很單純地設想,舉辦活動是不想學生浪費時間在街頭流連,避免他們學壞。為老師而言,完全不擔心偉全會學壞,反而邀請他當小老師,協助老師教同學跑步。當然,偉全亦對自己充滿信心,接下老師的邀請。誠如前述,偉全衝口而出,跟母親說運動好更有機會當體育老師。沒想到,充份把握當體育小老師的機會,更增進偉全要當體育老師的決心。直到今天,偉全依然衷心感恩當年這兩位啟蒙老師。偉全深深體會到,自己原來是一個很樂意守規矩的人。打球要守規矩,跑步要守規矩,教同學跑步都要他們守很多規矩,最後,他領悟到,要當一個體育老師,更要率先守規矩,守規矩是為人師表的首要德行。從小在貧困家庭長大的偉全,深深知道老師是一份安穩、受人尊重、恪守師德規範、又能糊口的理想工作。
好不容易讀到高三,偉全亦聽老師話,去報考大學,糊里糊塗,竟然考上了大學教育學院中文系。偉全想都沒想就放棄,一方面是家境清貧,不想增家母親的經濟負擔,另一方面,亦對讀書很沒興趣。於是,把心一橫,進了賭場當莊荷去。當裝荷的收入真的很可觀,亦能大大幫補家計。可是,日夜顛倒,終日強顏面對賭客的嘴臉,實在很不好受。於是,偉全報讀了國內一所體育學院的遙距課程,在家自修函授材料,利用假期去上體育課。幾年後,畢業證在手,就馬上應徵學校體育老師職位,幸賴他有許多驕人的中長跑破紀錄成績在手,很容易就當上他期待已久的體育老師。
喜愛是生活的最大原動力
從小通山跑的偉全,當上了體育老師後,自然全情投入,傾囊相授,為了俯首甘為孺子牛,真的做到橫眉冷對千夫指,我行我素,懶理他人的眼光及評斷。
偉全認為教育是一門對學生有要求的神聖工作,那麼,率先要對自己踐行同樣的要求。偉全每天五點起床,繼續童年已經的習慣,跑馬路、跑山頭、跑大橋,只要前面有路就去跑。遇上週六週日,都會抽一個時段去健身,保持肌肉有彈力及分佈均勻。所以,儘管已經年過半百的偉全,一塊贅肉都沒有,整天精神抖擻。
上好每一節課,亦是偉全對自己及學生的要求,從不揼波鐘,遇上有學生質疑他要不要咁認真,甚至戲謔他認真你就輸了時,偉全都會說輸給別人一點都不重要,重要是贏自己。認真贏自己是一種人生態度,認真讀書、認真考試、認真追女仔、認真生活,才會有美好的生活。慢慢,在一眾學生心裡,這個體育老師不但會跑會教,更能言善辯,滔滔不絕,還是不要惹他為上。
白天的課上完,偉全開辦一個課後跑步班,跨年級不計能力,只要喜歡跟老師一起跑就可以自由報名,所有參加同學必須先得到家長同意。有很好奇的同事問偉全這個活動有甚麼特別價值呢?偉全又開始演講啦!首先,偉全坦然說喜歡跑是他的優勢,只要你喜歡,自然會全情投入去做,而且會越做越好。發起這個運動,是希望點燃學生對跑步的喜愛,一旦愛上跑步,人生就會產生強烈且正向的變化。這個運動主要是跑街,別以為跑街是炫耀的遽頭。其實,跑街是有目的有過程的活動,讓學生從小建立目的感非常重要,現實是很多學生都活得漫無目的。另外,跑在滿街都是人的路上,要學會輕重緩急應對之道,亦要懂得閃避的能力,遇上真的碰撞到路人,要馬上停下來,跟對方來一個誠懇的道歉。有時,偉全會安排少數學生跑海邊,又或是跑郊野公路,會採取慢跑形式,一邊慢跑,一邊天南地北,無所不談。許多時候,有孩子會把握機會吐出心底事,其他人就會一起聆聽,作為老師,陪伴與點到即止的建議會產生很大作用。多年以來,陪學生慢跑,偉全已經成功治癒很多枯乾的小心靈,亦拯救過很多幾近誤入歧途的孩子,當中不乏已經成為老師,甚或社工、心理治療師等。跑在當下,原來亦可以跑出美好的未來。
一個經常遲到的學生教會偉全多角度思考
偉全是個賞罰分明的老師,不拖不拉,要賞就馬上賞,要罰就馬上罰。這樣,才會讓學生明白所有行為都是要承擔後果與付上代價。偉全自己有一套訓導觀,不贊成學校有記缺點記過的制度,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懼。只要施以一個相應的懲罰,如洗廁所,又或其他社會服務,絕對比記一個缺點,甚至一個小過更有教育價值。
偉全多年以來,都有當班主任,為一星期只有兩節體育課的班主任,就要好好利用每天上課前的早讀時間。偉全每天都準備不同的材料,包括時事、生活、社交等議題的小文章或短片,讓學生看了以後,從不同的角度去學習分析、理解、評論,從而塑造學生的健全人格,還有就是理性邏輯推理能力。
偉全說班上有一個女同學經常遲到,有一次,那位女同學又遲到,而且是遲到一個多小時,偉全已經忍無可忍,就毫不留情地大罵了她一頓。豈料,一向被老師罵當吃生菜的她,突然間淚如雨下。偉全突然覺得不妙,遂放下怒氣,請她解說為何遲到,而得來的答案是,那位女學生的父親早上被車撞倒,送到醫院證實不治,她上學只想跟偉全請假。頓時,偉全啞口無言,羞愧萬分,連忙向學生道歉。從此,偉全學會一件事,凡事都要先弄清楚,絕不能隨便斷定一個人,那怕是學生。
熱愛跑步的偉全在他的社交媒體上說:「決定人生的不是命運而是選擇! 做人與跑步都一樣,係需要選擇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去走的!」筆者邀請大家一起多角度思考偉全的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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