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能力面面觀

    讀中小學時，老師通常照本宣科，作業通常是抄寫計算，評核通常就是紙上測考，完全沒有所謂的課外活動、合作學習及多元評核，因此，在整個非高等教育的階段，沒有學過討論，更遑論辯論。到上了大學讀教育，有一科叫國民教育，導師要求同學以辯論的方式探討國民教育，我就抽到國民教育階段學生應該穿制服上課嗎？一個連國語都不會講，辯論又不知道是甚麼的大一新生，可想而知非常狼狽不堪。大學二年級，有一科叫輔導原理與實施，導師說諮商人員要懂得用最短的時間說出輔導別人的重點，於是，每堂課都教我們三分鐘即席演講，即是說抽到題目只有三分鐘準備，然後要說三分鐘，再接受師生批評三分鐘。沒料到，辯論與短講訓練明顯增強個人的表達能力，更訓練到長話短說的議政能力。

 

由一場關於蓄奴還是解奴的議政辯論說起

    一八五八年夏天，民主黨現任參議員史蒂文•道格拉斯，與新成立的共和黨籍的律師亞伯拉罕•林肯爭奪伊利諾州參議員議席。道格拉斯身材矮小敦實，像是一頭兇猛的鬥牛犬。林肯身材高大消瘦，長手長腿，衣服也不合身。當時，許多民眾及媒體都認為林肯其貌不揚，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頭腦簡單的農民，並非參議員候選人。林肯跟道格拉斯的辯論涉及政黨政治和國家前途，但是林肯更關注奴隸制的存廢。林肯在競選演講劈頭表示，美國不能繼續在某些地方允許奴隸制的存在，在另外一些地方卻禁止奴隸制，不能這樣長久分裂下去，要麼全面允許蓄奴，當然最好就是徹底廢除奴隸制。道格拉斯表示，七十年來，美國一直是處於這種一半廢奴、一半蓄奴的狀態，為什麼不能繼續下去呢？美國疆域遼闊，適合一個地方的制度，對其它地方並不一定是最佳選擇。

我無法接受讓黑人跟我平起平坐，我不承認他們是我的兄弟，不過，黑人應該享受所有不對社會安全構成威脅的權利。道格拉斯發言完畢，輪到林肯了。林肯否認共和黨是廢奴主義政黨。他說，我不準備直接或是間接地干涉現存的奴隸制度。我知道，根據法律，我無權這樣做，我也不想這樣做。我沒打算提議在白人和黑人之間實現政治和社會平等。一會兒，林肯話鋒一轉繼續說，黑人沒有理由不能享受獨立宣言裡列舉的所有與生俱來的權利，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同意道格拉斯法官的看法，黑人在很多方面不能跟我相提並論，膚色就不用說了，可能思維能力或道義水準上也不一樣，但是，黑人吃自己親手賺來的麵包的權利，跟我、跟道格拉斯法官、跟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就是因為如此鏗鏘有力的辯論，讓美國人對林肯刮目相看，他的幽默辯論才華與正直品格的魅力，是奠定其登上美國總統寶座的重要基石。

    政治不是僅僅是打嘴炮的辯論，群眾不僅僅會在詞鋒、辯才等項目上逐項給你打分，最終勝負更不是由這些項目的得分簡單加起來而作決定。政治很多時候講的是一種感覺。作為領袖，最終令人心悅誠服的，往往不是咄咄逼人、口舌不饒人的小聰明，而是胸襟、風度、包容以及誠信。

 

議政能力何所指？

    在澳門，想都沒想過，最熱衷議政培育的是愛國青年社團，年年辦青年議政課程，港澳台星級導師陣容，包括現任議員、專業人士及知名時事評論員。課程通常包括：國際視野的培養及國際形勢分析、全球化下的港澳發展、論壇主持培訓、澳門立法會選舉制度、澳門政治與經濟發展、時政分析、民主的模式、中產階層面面觀等，課堂通常以專題演講、參觀訪問、小組討論及辯論等。

    誠如前面引介林肯的議政經典例子，無論是一個議員，抑或是一個政府官員，置身議事殿堂，又或是面對傳媒發言，都是發揮議政能力及魅力的大好時機。筆者認為，議政能力包括對知識、態度、實力及邏輯應變四方面。在知識層面上，作為多年時事評論的經歷，不可能萬事通，但對於經濟、社會、文化及政治等多層面的通識認知與累積是必須的，其中包括對政府機制的法律與運作知識是基本的，再來是這些政府運作的最新措施的通識批判認知能力亦是很重要的。就如兩名保安員染上新官肺炎，政府又採取全民驗核酸是否恰當呢？就是一個很能夠考驗官員及議員的議政能力，官員當然是要理性捍衛政府的立場，議員當然要用理性批判來捍衛市民的整體利益。態度方面，林肯採取以人為本的平等態度，再加一點幽默感，就讓整個議政非常有魅力。在澳門，無論是官員還是議員，在議會裡能輕鬆幽默而同時兼顧為民請命的態度真是鳳毛麟角。在實力方面，即臨場的議政表現，從控制發言時間，要言之有物都是在任議員及官員加倍努力的要點。

    議會裡，很多議員及官員的邏輯很成問題，輕則貽笑大方，重則落馬或丟失議席。如有議員認為議會辯論必須有正反方，那只是學院裡的辯論訓練方式，真正在議會裡的辯論，因為牽涉到民生及政治，自然政出多途，顯然要多角度思考、辯證與論證，才能收到議政的最佳效果。亦有官員很喜歡用全世界的政府都這樣做這套邏輯。很簡單的邏輯推敲，就算全世界都適用不等於適用在澳門，全世界到底指的是甚麼世界呢？通常都是詭辯搪塞藉口，一揭即穿。可是，許多議員就是欠缺了基本的邏輯訓練，經常給高官廢話及歪邏輯蒙混過關。

 

切勿讓「姿態政治」取代「專業議政」

    姿態政治（gestural politics）是指政客在一些公眾廣泛關注的、具有廣泛潛在不良後果的議題上，出於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或影響公眾輿論的動機而做出的行為。今天，想想噱頭、擺擺政治姿態、喊喊漂亮的政治口號、裝出優雅的政治身段，更易換來網民的喝彩聲，甚至贏得選票。澳門議會由官委、間選、多數建制直選及少數民主派直選議員組成，十月十五日開始的第七屆議會更是一個民主派都沒有。於是，民意授權不足的議員更容易走上姿態政治的政客路。一方面，他們有本身很忙的本業要兼顧，二是有心有力肯鑽研議題的建制議員實在不多，三是他們認為只向老闆交差就可以，何須向市民負責。出於這些不利於專業議政的因素，要他們能做到專業議政真的是緣木求魚。

 

三分鐘短打與質詢能力是高端的議政能力

    議會裡，官員與議員針鋒相對是議會的日常，許多時候，官員的議政能力不足時，就要用花招帶議員遊花園，可憐的是不少議員被官員的模糊數據及高官廢話蒙在鼓裡。所以，議員必須在僅有少許質詢時間內，既要補充其論點的議政外，更要好好利用幾分鐘時間做最佳的質詢。    

    質詢是法定給予議員監督政府的重要手段，質詢的方式主要有口頭和書面兩種，需要指出的是，質詢有兩類：一是質問(imterpellation)，也稱正式質詢；二是詢問(question)。可惜，在澳門議會裡，議員們都非常客氣，通常都用詢問而不是質問，甚至要提前幾天就要把質問的問題交上去，好讓官員能低頭照稿讀，讀完就等於被質詢完，大家和氣收場。多年以來，澳門電視台都有直播立法會全體會議，但通常都很沉悶，偶爾有直選議員與官員擦出火花，但都被揶揄為姿態政治而不是專業議證。

    新一屆立法會即將開鑼，到底是海軍鬥水兵，水鬥水呢！還是有高水平的舌劍唇槍議政，真的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