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幸與兩位超凡入聖的修道人共事,一位是已逝的慈幼會胡子義神父,另一位是剛離世的善牧會狄素珊修女。兩位都是為了福傳離鄉背井,遠渡重洋,視廣東話為母語、視澳門為家的「鬼佬」;兩位都是以弱勢社群的福祉而奉獻畢生的力量;兩位都是為他人工作到最後一分一秒方休的神職人員;兩位都是把自己視作天主的小工具,但都能發光發熱的聖人。
多年前,我還在大學當講師,突然接到已故教區林家駿主教邀請,擔任公教婚姻輔導會執行委員會主席一職,真是受寵若驚。既然是邀請,當然卻之不恭,好好完成使命就是。記得林主教耳提面命,要將公教婚姻輔導會的服務推廣到社會大眾,有必要改名,於是,美滿家庭協進會應運而生。作為執行委員會的主席,擔任整個機構的決策工作,而同時合作的朋友亦有來自會裡的會員及神師,當然亦有委員會的秘書,即是日常工作的「阿頭」狄修女。
先不要說修女的社會工作志趣。作為委員會秘書,負責每次開會的記錄,參與討論及決策,然後下一次開會,首要的工作就是先傳閱上次開會的會議記錄,雖然都是用英文撰寫,但就可以看到狄修女的一絲不茍,一字不漏的把整個會議的重要內容與決議寫得清清楚楚。通過了上次的會議記錄,每個委員都要在末端簽署作實,我們才正式開本次會議。還要補充一點,每次開會前兩週,狄修女都會約我到聯邦大廈八樓(即前會址),又或是去善牧中心與她討論議程,一定談出明確的議程才放我走。這些陳年瑣事,讓我追思狄修女是一個行政管理非常認真的主管。
再者,美滿家庭協進會除了獲得教區資助外,亦開始接受澳門社會工作局的資助,比例越來越高。記得林主教說,社會福利工作本是政府的責任,教區只是代理,所以,政府的承擔本是應有之義。當年,很多社服機構拿到社工局資助一個社工的薪水,自行分拆,變成兩個低薪水的社工及一個勤雜人員的開支。但在美滿家庭協進會,狄修女堅持程序公義,認為要執行社工局的初衷,要把一個社工的薪水完全給一個社工,頓時,澳門社服界的領導非常不滿,認為此舉是「做壞規矩」,其實,狄修女只是按公義行事。記得當年,一個社工月薪從只有不到一萬元,就躍升到一萬八千元,開澳門民間社工高薪的先河,還社工應有的專業對待及尊重。
多年來,無數回與狄修女就會務從討論到爭論,狄修女是寸步不讓,據理力爭,尤起是非常堅持天主教的價值觀,我在她身上學到很多的擇善固執。但是,當事情解決後,狄修女會請我喝一杯黑咖啡,還有一塊西餅,侃侃而談,大家變成朋友,狄修女會很自然說起她的成長故事、傳教歷練,娓娓道來,雖然一半廣東話一半英文,但就是那麼親切動人。與狄修女閒聊,今天看來,真是美事。
狄修女擔任美滿家庭協進會初期,已透過婚輔導活動,及入校進行的家庭生活教育,全力推動自然家庭計劃,力陳人工避孕的種種傷害。更重要是讓無數受眾,不論是婦女還是學生,甚至丈夫或男孩,都學會節制慾望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更重要的教導是何謂完整的生命。按照天主教的生命觀,精子與卵子結合,生命就開始了。多年來,狄修女四處奔波,力抗似是而非,歪理當真理的墮胎合情合理的詭辯,努力給每一位受眾明白,生命是天主的恩賜,不是隨我們的意願操縱,相反,每一個生命都應該得到基本的生存權。長久以來,狄修女苦口婆心,見人就解說這種崇高的生命價值觀。
狄修女另一個身份是善牧會的修女,在隱密的院舍裡,照顧被家暴的婦孺,找人教導她們用縫紉機車衣,又或是教他們其他的生活技能,好讓他們能靠自己重返社會。而當我任校長時,狄修女或打電話來,或直接來學校,就是要我幫忙給受虐婦女的小孩一個讀書的機會,我當然義不容辭。歲月如梭,看著很多受虐媽媽,見到孩子用功讀書,自己都能振作起來,勇敢對家暴說不。
年邁的狄修女,仍不辭勞苦,為不為澳門人所知的販賣人口奔波。原來,澳門是個國際販賣人口中心或中轉站。近幾年來,狄修女透過其國際人脈及國際警力,幫助許多販賣婦女脫離險境;也曾主辦過販賣人口的國際研討會,提升國際社會對澳門人口販賣嚴重的關注;她亦親子自與保安司聯繫,敦促有關當局嚴厲打擊猖獗的販賣人口罪惡。
前幾天,傳來狄修女魂歸天國的消息,有點突然,因為前陣子還在路上遇上,邊走邊聊她的抗販賣人口大計。世事難料,修女壯志未酬,就要退下火線,放下她在世上的所有事工,回到天父身邊,願她永享天福,保佑我們能繼承其未竟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