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4日 星期五

「認識自己」是科普教育未上的一堂課

 


「人啊,認識你自己。」——蘇格拉底

    在古希臘德爾菲神殿門前,這句話像一面鏡子,千年來映照著無數思想家的心靈。然而,這項看似哲學性的追問,其實也有一門我們從未真正修過的課:神經科學中的「自我認識」。

    我們很少問:「那個會害怕的我、會決定的我、會記得過去的我,到底住在哪裡?」從來,學校總是把認識外在世界的知識硬塞進學生的腦袋裡,卻很少從孩子的內心出發,去教導孩子認識自我、接納自我,然後好好愛己愛人。於是,充滿功利主義的教育佔據了教育場域裡的絕大部份版圖,那剩下的少許空間,就是學校勉為其難地提供的生命教育、道德教育、甚或是靈性教育。

    隨著腦神經科學的飛速發展,今天的小孩都會說,左腦管理性思考,右腦管感性情緒。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哈佛大學教育學者霍華德.加德納(Howard Gardner)提出「多元智能理論」,他的理論挑戰了傳統的智能觀點,並提出至少八種不同的智能,包括語文、數學邏輯、音樂、空間、肢體動覺、人際、內省和自然等智能。到了二○○○年,又陸續增加「靈性智能」與「存在智能」,但最終只承認自然智能的存在,並將靈性智能納入存在智能。

    教育學家也好,教育工作者也好,甚至家長也好,受多元智能理論影響,不得不承認每一個孩子的智能都有差異,也不得不拜服至聖先師孔子在兩千多年前提出的「因材施教」的對教好學生的重要性。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多元智能的發現其實佐證對小孩子的自我認識教育是無比重要。如果小學生都恰當地接受因智教育,或者藉較強的智能去幫助提升較弱的智能,肯定能大大提升個體的教育效能。

    剛剛發表於《英國運動醫學期刊》(British Journal of Sports Medicine)的最新研究揭露:超過千項臨床試驗的「傘式回顧」結果顯示,規律運動能有效減輕憂鬱、焦慮與壓力,其改善幅度在多數研究中與藥物治療相當,甚至在部分族群中更快見效。

前額葉、鏡像神經元是理性學習、解他人、建立同理的神經基礎

    若說大腦是一座城市,那前額葉便是市政廳。它位於額頭後方,是人類進化中發展最晚、也最複雜的區域。這裡負責規劃、判斷、延遲滿足、道德思考,是你下定決心減肥時的你;也是你在盛怒中忍住不爆發的你。沒有前額葉,人類無法「考慮後果」、無法「為自己負責」。換句話說,前額葉是「我思故我在」的執行者。

    前額葉是大腦中負責理性思考、自我控制與決策規劃的重要區域,與高效學習密切相關。當我們專注學習、設定目標並堅持完成任務時,前額葉正發揮著關鍵作用。它能幫助我們延遲滿足、排除干擾、組織思緒,讓學習更有方向與深度。此外,前額葉也參與錯誤修正與經驗整合,使我們從失敗中成長。訓練前額葉的方式包括良好的睡眠、運動、冥想與時間管理,這些都有助於提升學習效能。理解前額葉的功能,就是開啟高效學習之門的第一步。

    當我們知道前額葉是我們主管學習的大腦重鎮,就要好好保護,避免受到不必要的創傷。與此同時,專家告訴我們,過度學習不但效果差,反而會讓我們的腦袋不靈光,甚至失眠讓我們的學習素質更差。所以,剛剛好的睡眠,就能發揮清洗腦袋垃圾的功能;恰當的運動讓血清素與多巴胺取得平衡,達到身心悅樂,讓情緒不易失控;適時的發呆冥想,都有擴充前額葉的空間,大大增進學習效能。

    當你看到別人打哈欠,也跟著打哈欠;看到朋友受傷,不自覺皺起眉頭,這些共感現象,來自一群被稱為鏡像神經元的特殊細胞。這個神經元最早於一九九二年被提出,並於一九九六年被正式發現命名。這些神經元讓我們「模擬」他人的動作與情緒,是人類社會互動、學習與同理心的基石。從神經學角度來看,人我之間並沒有那麼「分明」,我們其實是彼此的一面鏡子。

    早在大唐盛世,唐太宗李世民悼念諫官魏徵時所說的「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以人為鏡」就被流傳下來,意思是將他人的成功與失敗作為自己的借鏡,用以反思自身的言行,從而明辨是非得失。我們幸得有這一套神經元,才能模仿,才能學習,才能同理。

基底神經節是習慣的形成與自動導航的重大力量泉源

    我們的生活中充滿了不假思索的行為,從綁鞋帶到開車換檔,這些自動化的動作背後,離不開一個重要系統:基底神經節。基底神經節位於大腦半球白質的深部,靠近腦底,不僅僅只是生活的副駕駛,往往也是學習中最被低估的學徒。當我們在重複某項技能,如背書、彈琴、打籃球、寫字等,大腦會從前額葉主導的「刻意練習」逐漸過渡到基底神經節主導的「自動化流程」。

    正所謂熟能生巧,不只是練多了,而是讓腦子練熟了。換句話說,當知識已經透過精熟練習,轉移到基底神經節,就表示已經做到熟能生巧了。教育現場常談「反覆練習」,但少有老師告訴學生,這種重複的意義,不只是記憶強化,而是讓基底神經節接手,把技巧內建到神經迴路中,從而減少認知負擔。當基底神經節成功內化這些操作時,學生可以把有限的注意力資源,從「怎麼做」轉移到「為什麼做」與「做得更好」。這也是為什麼高手看似輕鬆,其實不是代表他們比較聰明,而是讓大腦在對的地方「偷懶」。

    注意一點,基底神經節對好習慣有效,對壞習慣一樣忠誠。它不會分辨是非,只會記得你重複了什麼。所以教育的任務,不只是教會知識與技能,更是幫助學生在早期建立正確的操作模式,否則錯誤練習一旦內建,再改就難如登天。中國人說,學好三年,學壞三日。所以,善用這個基制從小培養良好的習慣是非常有用的。

杏仁核是恐懼與情緒的警報器,海馬迴是記憶與人生敘事的編輯室

    想像你深夜獨行,突然聽見腳步聲加快,心跳也跟著加快,這時啟動的正是你的杏仁核。位於顳葉深處,杏仁核負責處理恐懼、威脅與情緒記憶。它是原始但高效的求生系統。問題是,它有時會「過度反應」,讓你對某些小事也產生過大的焦慮反應。我們常以為自己的情緒「合理」,但若沒有意識到杏仁核的存在與運作,情緒很容易駕馭我們,而非我們駕馭情緒。

    你是誰?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大部分取決於你的記憶。而記憶的大門匙,就掌握在海馬迴手中。這個捲曲狀的結構負責把短期記憶轉為長期記憶,是我們對人生經歷編織敘事、建立自我身份的關鍵。如果說人生是一本書,海馬迴就是那位記錄者,忠實但避恐就樂地選擇性地書寫。

    嚴重的恐懼會導致短期甚至長期的失憶,可是,大腦從未忘記童年的愛與傷,都在海馬迴神經裡刻下印記。神經科學家發現,我們童年的經驗會慢慢改寫大腦的結構。那些被重視、被指責罵、被迫早熟的片段,不只是回憶,而是成為我們情緒反應的「設定預設」,這就是所謂的「童年逆境經驗」。這些過去的經驗,其實還存在於我們的大腦裡,影響著我們如何愛人、如何面對壓力、甚至,如何看待自己。

    「認識你自己」不是一個單純的哲學命題,它同時也是一個神經科學的實驗室命題。本文只略略介紹與學習有重大關係的神經元,其實,我們的腦袋裡,實在還有很多腦神經與學習有關的,都需要努力科普。再者,近年,醫學發現人的另一個腦袋就是腸道,醫學上將腸道稱為「第二個大腦」,因為它擁有一個獨立運作且神經元數量龐大的腸神經系統,與中樞大腦進行雙向溝通,影響情緒、記憶、免疫力甚至飲食習慣,並且透過腸道菌群製造的神經傳導物質與荷爾蒙來調節身體功能。可惜,今天的孩子不斷被垃圾食物及廢水蹂躪腸道,實在是一個非常無知作法,這又回歸到認識自己的重要,唯有認識自我,才會順理成章的愛護自己。

    己立立人,己達達人,從來都不是口號,而是我們一生的職志。我們應該努力學習腦科學知識,能增進自我認識,甚至提升學校教育效能都很有裨益。

24小時運轉的澳門,為何Z世代需要學習「發呆」?

 


    十月十三日的力報,刊載一篇年輕人掀「發呆排毒」風潮,用「躺著發呆」對抗數字焦慮的文章。在被手機、社群與資訊轟炸包圍的時代,年輕人開始用最極端也最簡單的方式反抗——什麼都不做。近來在歐美社群媒體上,Z世代年輕人掀起一股名為「心理排毒(Mental Detox)」或「發呆挑戰(Doing Nothing Challenge)」的新潮流,參與者透過「刻意無所事事」來重啟大腦,擺脫數位干擾與焦慮,重新找回對生活的主導權,成為一場反數位時代的自我覺醒運動。

    現任韓國明知大學未來融合經營學科兼任教授、韓國國家報勳部政策顧問委員林洪澤在一次與Z的會面上,問了在場的後生仔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結果有很多人回答說是最想做的是什麼都不想做。這應該是全球的共同現象,澳門都不例外。

    在這座被霓虹、娛樂與經濟推動不眠不休城市澳門,節奏從不慢下來。白天是旅客的觀光熱點,夜晚則是賭場與夜生活的戰場。作為亞洲知名的「賭城」,澳門的生活步調似乎從不允許我們停下腳步。然而,對Z世代來說,這樣的節奏不再是象徵效率與進步,而是一種無聲的壓力來源。

Z世代比我們這一代更忙、更焦慮

    所謂的Z世代是指兩千年或以後出生的新世代。我們這一代人,經歷了資訊科技從無到有的轉變。而Z世代,則是出生在數位世界已然全面滲透的時代。他們從小就活在「線上」,無論是學業、交友還是娛樂,幾乎無一能脫離手機與網路。這樣的成長背景,讓Z世代比我們這一代人面對更多元卻也更密集的壓力。

    在澳門,這樣的壓力更是顯而易見。Z世代不僅要應付學校的競爭、家長對前途的期望,還要同時應對資訊爆炸、社群媒體的比較文化,以及疫情後經濟環境的持續變化。澳門雖小,但卻是一個過度緊湊、運作密集的城市,缺乏真正的「放空空間」。

    不少Z世代的年輕人可能早上補習、下午打工、晚上經營社群,甚至連睡前都還在滑手機「收集資訊」,彷彿永遠無法停下來。而這樣的生活模式,正是導致焦慮、注意力缺失與情緒疲憊的溫床。

發呆,為什麼成為一種「反叛」?

    心理學家指出,「無聊」其實不是負面狀態,而是大腦重組與自我反思的起點。當Z世代開始自發性地挑戰「一小時什麼都不做」,其實是他們嘗試從過度刺激的日常中抽離,重新找回內心的安靜與自主。

    Z世代,很多人成為內容創作者,這是指在數位平台創作和分享各種內容(如文字、圖片、影音等)的個人或團隊。 他們透過建立個人品牌、吸引受眾並與之互動,來達成娛樂、教育或傳遞特定訊息的目的。 常見的內容創作者包括部落客、YouTuber、直播主和Podcast主持人等。當然,Z世代亦是不同內容創作者的受眾,一天到晚被疲勞轟炸。

    紐約著名內容創作者羅文(Rowan)在自己的頻道上分享這項挑戰時提到:「什麼都不做,是我做過最困難的事之一。」而這句話,也許正反映出現代生活對「靜止」的恐懼。澳門的年輕人,會不會也正面對著同樣的掙扎?當我們習慣了被通知聲、進度條與時間表填滿,是否還能接受一個沒有任務、沒有回饋的空白時刻?但也正因為困難,發呆才更值得我們去實踐。這並不只是休息,而是一種「心理排毒」的過程,是把自己從「必須做點什麼」的強迫性思維中解放出來。

在澳門,發呆運動能否落地?

    發呆也許就是人稱發白日夢,心理學家又稱走神。根據心理學研究,適度的發呆能有效降低壓力與焦慮。當我們什麼都不做時,大腦會進入「預設模式網絡」,就像是重新開機的電腦。在這種既清醒卻也在休息的狀態下,大腦會大規模整合最近的生活經驗,因此許多人可能會在放空幾分鐘後,突然冒出靈感或解決問題的好主意。許有人會說,在澳門這種高密度、講求效率與經濟效益的城市,發呆聽起來太奢侈。但正是這樣的城市,更需要學會「發呆的藝術」。    

    發呆大賽最早由韓國藝術家Woops Yang在二一四年發起,原本只是一場對抗高壓都市生活的行動藝術,沒想到迅速爆紅,成為全球化的非體力運動。參賽規則雖然簡單,卻非常嚴格,參賽者要在九十分鐘內必須保持清醒,不能說話、睡覺,也不能撥手機。主辦單位甚至會透過監測參賽者的心跳,來評估誰最能真正放鬆。

    澳門每年都舉辦各類帶有旅遊性質的運動比賽,其實,發呆運動亦是充滿賣點的。首先,我們需要創造條件。澳門的公共空間原本就不多,但是否可以在現有資源中開拓出「靜心角落」?比如在圖書館設立無手機區域、在公園設置發呆椅、甚至在校園中推動「數碼沉靜日」。這些都是不需要太多經費、但能讓年輕人有意識與世界斷線的設計。

    其次,我們需要文化的轉變。在澳門,「不做事」常常被視為懶惰、無所事事,但我們是否能開始重塑「空白」的價值?讓年輕人明白,發呆不是逃避,而是重啟。也許可以透過社群活動來推廣,例如舉辦「發呆馬拉松」、「無聲聚會」等,讓這件事變得不再奇怪,而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除了發呆,Z世代還有什麼可以做?

    發呆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它揭示了一個核心需求,就是人人都需要好好停下來,照顧自己。除了發呆,還有許多實際可行的方式可以幫助Z世代減壓。根據統計我們每天上網或撥手機的時間超過四個小時,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也許,要重新過著不焦慮的生活,首要是對付手機或相關的電子產品。率先要做的是數碼減量生活(Digital Minimalism),試著在每天的某段時間裡,完全不碰手機或社群媒體。這不一定是全日禁用,而是像設置「無手機時段」一樣,刻意讓大腦從資訊過載中解脫出來。也可使用App追蹤自己的使用時間,逐步減少不必要的滑動。

    其次,是增撥時間做更多身體活動與冥想練。在澳門,雖然空間有限,但仍有不少自然與戶外活動空間。例如松山步道、黑沙海灘、路環郊野徑等,都是進行輕運動的好地方。冥想APPHeadspaceInsight Timer也能幫助年輕人學會放鬆呼吸、專注當下。再來,澳門是個像齒輪不停在轉的城市,休息越來越被視為奢侈品。所謂「休息」,不一定是什麼都不做,也可以是做那些沒有壓力的事。對Z世代來說,創作是一種療癒的出口。可以透過塗鴉、寫日記、編輯Vlog等非功利性的創作來轉換焦點。

    Z世代越來越離地,越來越依賴在網絡上交朋結友,但是,越交就越孤獨,而焦慮往往因孤獨而加劇。Z世代也許花很多時間在線上互動,但真正的面對面連結仍然重要。學校、社區可以多推動減壓工作坊、心理健康講座,讓年輕人知道自己不是孤單面對焦慮,也能彼此成為支持網絡。

    最後,Z世代必須懂得重新定義「成功」與「價值」。最根本的,其實是我們整個社會對價值的定義。長期以來,「越忙越成功」、「多工才是效率」的觀念,深植在教育與職場中。但當Z世代開始反思這樣的價值觀,我們是否也該給他們更多空間?成功不必等於忙碌,價值不應只來自產出。

    在這個資訊爆炸、節奏失控的時代,Z世代的焦慮並非單一個人可以解決,而是整個社會需要共同面對的現象。澳門,作為一個不斷運作的城市,也需要給年輕人一個喘息的空間與理由。「發呆」不僅是對數位過度刺激的反抗,更是一種自我照顧的起點。它提醒我們:有時候,真正的成長,不是在做更多事,而是在學會與自己安靜相處。或許,在這個快得令人窒息的城市,我們最需要的正是——慢下來的勇氣。

    世界進入工業革命之後,腳步突然變得非常急速;資訊科技革命之後,速度更加倍。我們像是生活在一個中秋節懸掛的走馬燈裡,不停地循環旋轉,快要連走馬看花都來不及。於是,自原始時代開始習慣慢生活的我們,變得快而不樂,我們的身體內一個又一個健康紅燈亮起來了。也許,發呆是一條救命良方。

2025年10月18日 星期六

從「填鴨式教育」到真正的理解力培養(二)

 


如何從填鴨式教育轉向理解力導向的教學

  也許是正在受苦受難的莘莘學子的最後希望。要登上理解學習的殿堂,必須先從課堂教學與教材設計方面改革著手。首先,要引入探究式與問題導向學習,教師可以從真實生活情境或學生熟悉的問題出發,讓學生提出問題、自己去尋找資料、分析、推敲不同可能性,再在課堂上分享與討論。這種方式能讓學生在探究過程中理解背後的原則與邏輯,而不只是被動接受知識。

  再來,設計有深度的題型與討論題,教材或習題冊中應包含讓學生解釋原因、比較不同觀點、預測如果某些條件改變後會如何、反思自己的解題過程或思考方式的題目。教師應鼓勵學生在解答後,不只是正確或錯誤,更看重思考過程的進步。

  接著,注重文本多樣性與閱讀質量,這不僅限於教科書內容,也引入文學作品、新聞報導、報告、論說文章、科普文章等。這些不同文本的風格、目的、讀者對象與作者立場各有不同;讓學生透過比較與分析增進理解力。

  然後,要讓寫作與表達練習常態化,與理解力結合,學生應有定期寫作機會,不僅寫應試作文,也寫反思日誌、觀點闡述、小論文、案例評論等。寫作時教導學生如何構思、組織論點、支援論據、反駁異議、使用合理結構與邏輯。口頭表達亦應被重視,如報告、討論、小組分享等。

  最後,締造創造反思與時間空間,在課程中安排時間供學生思考「我剛才學的是什麼?」「為什麼這樣?」「如果改變條件會怎樣?」這類反思性活動。教師也可讓學生撰寫學習筆記或心得,以整理知識、察覺自己理解的不足處。

教師專業發展與教學文化建設

  教師培訓聚焦理解力教學技巧,在師資培訓或校內研習活動中,加入講解理解力的理論基礎,設計促進學生理解與批判思考的教案,並提供實際觀摩課或示範課,讓教師見到理解力教學如何在現實課堂中運作。

  再來,要促進教師合作與反思,學校應鼓勵教師之間共享教案與教學經驗,分享哪些教法促進理解力,哪些題型與活動有效。教師們可組成教學研究小組,定期反思學生的理解狀態,通過學生作業、課堂觀察或學生訪談來檢視理解上的縫隙。

  接著,致力改變教學評價與教師表現指標,學校或教育主管機關在評估教師績效時,不僅看學生分數或考試結果,也要觀察教師是否設計理解性教學、是否促進學生批判性思考與探究性學習。這樣教師才有動力投入理解力的教學設計與實施。

考評與制度的徹底改革

  眾所周知,考試通常產生領導教學的效果,所以,徹底改變考評與相關制度是理解力教學改革的最大推動力。所以,考試題型與評分標準的調整,考試中應增加開放性題目、論述題、案例分析題與跨學科題目。評分標準要看重學生的思考過程與解釋邏輯,而不僅僅是結果是否正確。這樣可以鼓勵學生在答題時展現理解力,而不是只追求快速做題。

  其次,要推動升學制度與選拔方式的多樣化,升學考試不能只以單一筆試分數為主導,可以加入專案報告、口試、作品集或學生深度閱讀/研究的成果展示等。這些方式能夠讓不同能力與興趣的學生都被看見,不只考記憶強者。

  接著,要認真考量作業質量與工作量的平衡,作業應減少重複性、機械性的練習,提倡具有思考性的作業——例如讓學生解釋自己的答案、比較方法、預測變化後的結果或提出改進方案。作業量不必多,但重在質。讓學生有時間反思與消化所學。

政策支持與整體教育環境營造

  要徹底推倒填鴨式教育,單靠學校是難以成事的。所以,政府與教育部門制定支持理解力培養的政策。教育政策層面應將理解力明確寫入課程目標與教育指導綱領。教育部門可提供補助或獎勵制度,支持理解力教學的試點學校與教材開發。監督與檢查制度中,也應有理解力培養的相關指標。

  再者,資源投入特別是對欠缺資源地區,在學生人口很少或資源不足的學校,學生可能缺乏圖書、教學輔助工具、電子資源或教師專業發展機會。政策應確保這些地區也能獲得足夠支持,以減少教育資源不均所帶來理解力培養的落差。

  還有,社會與家庭教育觀念的改變亦是改革成敗的關鍵。家長與社會普羅大眾的教育期待需要從「分數/排名」轉向「學生是否懂/能思考/能應用」。學校與教育機構可以舉辦講座、公開課與家長會,說明理解力的重要性與長期價值,使家長理解這種教育方式帶來的益處並支持之。

  最後,成效追蹤與持續改進亦是艱巨的改革。教育主管機關與學校應設置定期追蹤學生理解力發展的指標,例如閱讀理解測試、寫作質量分析、學生的思考性問題表現等。根據這些資料來調整教學策略、教材設計與教師訓練。這樣的反覆迭代能確保理解力培養不只是理想,而是實際有效。

可能的阻力與對應策略

  在推動理解力教育的過程中,會遇到多方面的挑戰,也需要具體策略來克服。最大的阻力是升學與考試壓力仍然強大。即便理解力教學被倡導,若考試制度仍然極度重視標準答案與記憶再現,許多學生與家長仍會偏好傳統填鴨式補習與刷題。對應策略是,政策制定者需同步調整考試與升學選拔方式,例如讓學校或政府試點新的考試形式;讓高分不再是唯一入學或評價標準。

  另一個龐大的阻力是教師負擔與慣性教學方式。許多教師課外工作繁重,班級學生多、課時緊湊,改變教法需要投入更多備課時間與設計時間。教學慣性也不容易改變。對應策略包括學校給予教師設計理解力課程的時間與資源、透過教師合作與共備減少單打獨鬥;提供教學範例與示範課,讓教師看到實際操作的樣板。

  更可能出現的阻力是教材與資源的滯後,許多現有教材依賴舊有題庫與習慣設計,不包含理解力題型。對此可以推動教材出版方或教育局牽頭編寫或採購新教材,讓理解力題型與活動被標準納入教科書與作業本中,同時提供教具與電子資源來支持多樣的教學方式。

  最為人忽略的阻力是家庭與社會觀念的保守。家長可能會質疑:如果孩子少刷題,多討論與思考,是否會落後於同儕?是否會在升學競爭中吃虧?為克服這點,學校與教育機構要做說明與示範工作,向家長展示理解力強的學生在解決問題、創造力或長期學習中的優勢;也可透過公開課、成果展示、學生作品等來具體展現理解力教學的成效。

  山口拓朗在《理解力》中提醒我們:真正的教育不該只是把知識塞進學生腦中,而是要幫助他們學會理解、學會思考。這種能力不只是為了應付考試,更是為了能在變動的世界中生存和發展。中小學教育如果一直只重應試、重記憶,而忽略理解力的培養,那麼學生即使分數很高,也可能無法靈活運用所學、無法面對未知挑戰、甚至失去創造與批判的機會。

  教育改革需要時間,需要政策支持,需要教師、學校、家長與社會的共同努力。當我們真正把理解力放在教育核心位置、不斷實踐與反思,學生不僅會學聽說讀寫背默,更會理解、會思考、會表達、會創新。那時,中小學教育才能真正履行為未來準備的責任,為培育有用的人才,也為培養有思想、有擔當、有自由思考能力的公民。

  要成功推動從填鴨式教育轉向理解力導向的教學,除了制度改革與教學轉型外,建議進一步強化「學生自主學習能力」。教師與學校應設計具彈性與開放性的學習任務,讓學生有機會規劃自己的學習進度與目標,並進行自我評估與調整。同時,引入數碼工具與學習平台,輔助學生個別化學習,讓不同程度的學生都能在適合自己的節奏中深化理解。

  此外,也應強化「跨領域素養」的融合,例如結合語文、數學、科學與生活議題,培養學生整合知識與靈活應用的能力。最後,應建立學生、教師與家長三方定期溝通的制度,讓家長了解孩子的學習過程與成長,並能共同參與學習支持,打造一個促進理解力發展的整體教育生態。

淺談愧疚式教育的誤區與替代之道

 


    據內地《新民晚報》綜合報導,十月六日,河南某中學舉辦的一場「感恩教育」活動,在網絡上掀起極大爭議的「人橋事件」。活動中,學生被要求蒙眼行走,並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從跪地家長背上踩過。有女學生在途中揭開眼罩,發現自己「踩」的竟是父母,當場情緒崩潰,淚如雨下。主辦方聲稱,此舉意在讓孩子「學會感恩」,體會父母的辛勞與付出。然而,這種將羞辱與情緒衝擊混合包裝成「教育」的形式,不僅引發家長和輿論的譴責,也暴露出某些教育者對「感恩」與「教育本質」的誤解,真是好心做壞事,得不償失。

    事件令人不安,不只是因為場面荒謬,而是將愧疚與羞辱被誤用為教育孩子品徳修養的方式。這種所謂「愧疚式教育」,長期以來在許多家庭和學校中潛行,其危害不容忽視。

犧牲不是美德孩子不需要過度犧牲的母親

    有從事家庭教育多年的專家說,犧牲有三種第一種是白白犧牲,即是徒勞無功,毫無價值可言;第二種是虧本的犧牲,換成方程式來解說,就是犧牲了A,還要賠上B,甚至CD等。第三種是壯烈犧牲,即犧牲得很有價值,換成方程式來解說,就是犧牲了A,能換來更有價值的B,甚至CD等。說真,很多父母都誤以為凡是犧牲都一定有回報。其實,美國著名教養學家卡琳.魯本斯坦(CarinRubenstein)在其扛鼎名著《犧牲不是美德》(The Sacrificial Mother)中一語道破了傳統中國父母的所謂美德,其實是含金量極低的犧牲,可能是無謂犧牲,甚而是弄巧反拙的虧本犧牲。

    魯本斯坦驚天動地的言論,是針對數千名女性的生活和情感而做出來的大規模研究成果,清楚地說明犧牲症候群對母親所造成的危害,並告訴母親們如何避開它。魯本斯坦運用多則動人的婦女生活範例,揭露自我犧牲讓女人和她的家人付出什麼代價,這導源於女性自欺欺人,認為犧牲會讓她們成為比較好的母親。筆者不經意想起早前放映的港產片,由談善言主演的虎毒不》,就很淋漓盡致地描繪當母親要面臨的犧牲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且被社會規範要求是理所當然。  

    許多父母誤以為,養育孩子就只能犧牲自己,包括時間、嗜好、事業、朋友等,更誤以為這樣才是稱職的母親。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尤其是母親,一直深陷犧牲的泥淖中,一點一點被滅頂吞噬。許多女性一旦成為母親,生活的重心就完全轉移到孩子身上,一切以孩子的需要為優先考量。她們犧牲自我來換取孩子的快樂和幸福;殊不知母親的辛勞、妥協與過度犧牲,換來的往往是自身的疲憊與沮喪,家人的輕蔑與奴役,不但直接傷害了真實的自我,間接也剝奪了孩子與丈夫學習與付出的機會。

    魯本斯坦本揭露犧牲症候群對母親所造成的危害,也清楚地描述自我犧牲讓女性和她所關愛的人付出什麼代價。母親角色也許是許多婦女最深、最重要甚且引以為榮的人生經歷。母親是犧牲奉獻的專家,有時候,母親並沒有認清這是一個輕易掉進去的陷阱,這陷阱不僅危害她們的身心健康,也危及孩子們。分擔責任、尊重自己、停止無謂的犧牲,女性和家人的關係會更健康、更快樂。

    魯本斯坦告訴讀者,習慣犧牲如何毀掉自尊,讓女人不成人樣;她同時建議女性,如何把挪些時間關心自己。她讓讀者曉得,多一點兒自我、多照顧自己的自我、不過度犧牲有什麼好處。她還透露令人震驚的消息,告訴讀者,少犧牲些其實會使自己和丈夫及孩子的關係更健康、更快樂。

愧疚式教育的根源與錯誤邏輯

    愧疚式教育,是一種利用父母或教育者自身的「犧牲」、「辛苦」來換取孩子聽話與服從的情感操控方式。家長常說:「我省吃儉用,就是為了你能好好念書」、「我一輩子都沒為自己活過,全都給了你」;老師則會說:「你不好好學習,是對不起父母的養育恩情」。這些話語聽來充滿情感,但本質上是一種將個人責任轉嫁到孩子身上的方式,意圖讓孩子產生愧疚感,進而壓抑自我需求與情緒,改變行為來取悅他人,是徹頭徹尾的道德情感勒索。

    為何這樣的教育方式屢見不鮮?首先,它見效迅速,能迅速激起孩子的內疚與自責,使其短時間內「變乖」,於是父母或教師誤以為這樣有效。然而,這種方式所帶來的情緒傷害,會在孩子心中佈下深遠的陰影。其次,愧疚式教育往往披著「孝道」的外衣。中國文化歷來重視孝順,強調「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但若將這份孝心簡化為無條件的服從與情緒勒索,那麼感恩就變成了一種道德負擔,而非自由而真誠的情感流露。

愧疚與羞恥的誤用

    心理學上將愧疚(guilt)定義為對特定行為感到不安,是一種促進反思與修正行為的健康情緒,有「知恥近乎勇」教育功能。但羞恥(shame)則是一種對自身整體價值的否定,讓個體覺得「我不好」、「我不配被愛」。愧疚式教育最常見的錯誤,就是將這兩者混為一談,讓孩子不僅為行為感到內疚,更為「自己」感到羞恥。

    當孩子被告知「我這麼辛苦都是為了你,你怎麼能讓我失望」,實際上傳遞的信息是:「你的行為不只錯了,你這個人本身就使我痛苦」。長期處在這樣的情緒操控下,孩子很容易產生影響一生的心理問題。首先,這種作法顯然會導致孩子非常自卑,然後相當自我否定,覺得自己永遠不夠好,無論多努力都無法報答父母。進而,這種錯誤教養使孩子產生過度內耗與焦慮,將外界壓力內化,不敢說「不」,壓抑情緒,產生自我攻擊。最嚴重的傷害是形成孩子對於親密關係障礙與疏離,不相信無條件的愛,認為所有關係都是以犧牲與回報為條件。最後,孩子無法分清「愛」與「控制」,容易在成年後也遭遇情感操控關係。教養不應成為舞台劇式的情感操控,也不應是成人情緒發洩的出口。當「愛」變成「放債」,將「感恩」變成「還債」,悲劇一定會發生。

感恩的真義,從來不靠淚水與跪地

    教育的本質,是引導與啟發,而非壓制與羞辱。真正的感恩教育,應當是讓孩子在生活中自然體會愛與關懷,進而從心中產生理解與回應。感恩,不是用來綁架孩子的道德工具,更不是換取行為服從的籌碼。

    在親子關係中,最有效的感恩教育,是「讓孩子參與愛的流動」。與其強迫孩子「感謝」,不如創造機會,讓孩子看見愛、感受到愛,並學會表達愛。在平常的生家生活裡,讓孩子參與日常家務,從買菜、做飯、打掃,到照顧年幼弟妹或祖父母。透過這些互動,孩子才能具體理解到父母的辛勞,進而自然而然地生出感激之情。

    中國人是非常含蓄但又是非常愛面子的民族,往往忌諱直接表達情感,但情感需要言語的滋養。父母不妨在日常中對孩子說「謝謝你幫我按摩」、「我真的很愛你」,「媽咪辛苦一點沒關係,你要懂得欣賞我會更快樂啊」慢慢,讓孩子學會用語言表達感受,無論是喜怒哀樂,既能增進親子關係,亦能減少情感誤解與壓抑。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若父母總以「我為你犧牲一切」的語氣示人,孩子會認為愛必須帶著痛苦與委屈。反之,若父母樂於付出、也享受生活,孩子學到的將是健康、正向的愛之樣貌。

    我們培養孩子,是希望他成為一個懂得服從與討好的工具人?還是希望他成為一個有情感能力、能自信表達愛與感謝的人?真正的教育,不是讓孩子記住「誰為他跪過」,而是讓孩子記住「誰曾陪他走過」,誰曾用理解與尊重,給他力量與溫暖。

    讓孩子學會感恩,的確是教育的重要課題。但感恩從來不該建立在羞辱之上。真正有力量的感恩,是源自孩子在理解愛、體會愛之後,自願做出的選擇,是一種內在成熟的情感回應。

    教育的目的,是培育一個完整的人,而非一個服從的孩子。願我們的教育,不再以愧疚為橋,而是以愛為路,引領孩子走向一個健康、自主而有情感深度的人生。

從小漁村到大都會 澳門究竟走了多遠?

 


    當強颱樺加沙仍然在澳門八百公里的遙遠之處,政府已經密羅緊鼓,作了多方的超前部署,不斷提醒市民這個強颱風不亞於天鴿及山竹,要做好防風措施。於是,全澳市民瞬間成了驚弓之鳥,又或是熱鍋上的螞蟻。聽聞海水會倒灌,低窪地區會停水停電,於是,四出搶購樽裝水成了市民的當務之急;沒想到,蔬菜、水果、麵包都搶購一空;還有,近年,許多家庭都放棄用石油汽爐而改用電磁爐,在可能停電的情況下,強購手提石油器爐及樽裝汽油變成市民要做好的大事。

    幸好,樺加沙遇上北方繼季候風,加上路線偏移,沒有為澳門造成嚴重的災害,當然,沒有人命喪亡是官民最欣慰的。樺加沙襲澳超過三十多個小時,單單懸掛十號風球已經超過十個小時。強颱風遇上天文潮,內港一帶海水倒灌水深達一點五米之高,街道成了河道,一時間,居民紛紛湧向被海水覆蓋的街區撿魚、撈魚、抓魚,甚至有人拿著網具大肆捕撈,彷彿置身漁港而非現代城市。有人調侃說:「澳門還是那個漁港,什麼也沒變。」當然,這一幕歡天喜地的捕魚為教人膽戰心驚的強颱風添上鬆一口氣的景觀。

    這場笑話乍看之下充滿災難中的幽默,但當我們靜下心思考,它背後隱藏的現實卻不那麼可笑:在很多制度與政策上,今天的澳門,離現代城市的標準還有一段距離。

從歷史看轉型看澳門曾經有過的漁村之路

    澳門,現今是一個繁華的國際旅遊城市,但在歷史長河中,它的起點卻是一條不起眼的小漁村。早在明朝以前,澳門只是珠江口一帶的一個小島,當地居民主要依靠打漁、曬鹽、種植等維生。這裡海產豐富,漁民每天出海捕魚,日落時分歸來,把漁獲販賣或自用,生活雖簡單卻自給自足。

    澳門地理位置優越,三面環海,海港天然,適合停泊船隻,因此成為海上貿易與漁業的理想據點。村中大多是茅屋與簡單的石屋,街道狹窄,生活節奏緩慢。村民信奉媽祖與觀音,祈求出海平安,因而興建了像媽閣廟這樣的重要廟宇,成為當地信仰與社區凝聚的中心。

    十六世紀中葉,葡萄牙人來到澳門,逐漸將這個小漁村發展為中西貿易的重要樞紐,也開始了澳門從漁村走向城市的轉變。儘管今日高樓林立,澳門依然保留著昔日漁村的痕跡與文化,例如路環、氹仔的老街、漁民畫、傳統美食等,都訴說著那段質樸歲月的故事。透過這些歷史印記,人們仍可感受到澳門由漁村崛起的過程與韌性。

    早於十六世紀葡萄牙人殖民之前,澳門主要依賴漁業、貿易與簡單農耕維生。居民生活樸實,對外交通阻塞,與中國沿海的其他小城無異。隨著歷史的演變,澳門從殖民地到回歸特區,從落後港口到人均GDP全球前列的地區,外在光鮮亮麗,但內裡的「治理結構」、「官僚邏輯」及「鄉民心態」就是典型的小漁村風貌。誠如股神巴菲特所言「只有潮水退去時,你才知道誰在裸泳。」 經樺加沙的沖刷,澳門又好像重返小漁村的世界。

澳門小漁村靠賭博成世界首富

   二○○七年的英國《經濟學人》曾用「哇,澳門」(Macau, Wow),驚嘆澳門從小漁村變成世界賭城的灰姑娘傳奇。澳門在博彩業的帶動下,其人均GDP確實曾位居世界前列,甚至在二○一三年時曾以購買力平價(PPP)計算的人均GDP高達十四萬美元,排名世界第一。 然而,近年來,儘管澳門人均GDP仍處於全球領先地位,但已非世界第一。 例如,根據《福布斯》雜誌在二○二四年十月引用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澳門人均GDP排名世界第二,僅次於盧森堡。澳門經濟高度依賴博彩業,使其經濟波動性很高,疫情期間的衝擊尤為明顯。 

   澳門回歸,成為中國唯一可以合法經營賭場的地區。最初,澳門大學和北京大學聯手合作,研究打造澳門經濟競爭力的新出路。結果並不出人意外,兩地學者確定,博奕是澳門唯一能夠和世界競爭的比較優勢。
 
 有從事澳門社會科學研究的學者調侃說「大陸是製造中心,香港是金融中心,澳門有什麼條件當中心?除了深耕博奕專業,澳門沒有其他路可走。」單看先天條件,澳門的確不出色,三個島加起來,也比曼谷的新機場要小。澳門本來也不像現在這麼「大」,一百多年前,還不到三平方公里,能膨脹到今天33.3 平方公里,是不斷填海造地的結果。近年,特區政府銳意擺脫只靠賭維持現狀,很想背靠祖國及經濟適度多元化重振澳門經濟。唯是,越是如此,越是受政經環境及澳門地理形勢的阻礙,而難以達成其崇高的願景。

澳門「漁港式政策」的六個現代翻版

    今天的澳門,看似已是國際都市,實則仍在多方面維持著「小漁村思維」的治理模式。

1.家長式管理歷任政府皆以「父母官」自居,認為自己最知道市民需要什麼。在危機時可能反應快速、集中決策、事事皆能超前部署」,連誰有資格成為民議代表都可以一錘定音。問題根本在於缺乏民主參與、透明度低、容易過度保護或控制政局。

2.只聽取鄉紳或菁英的意見:政府決策的諮詢主要由地方有權有勢的人,如鄉紳、家族、商界等主導,這些代表通常有資源、有影響力。問題是普通市民聲音被邊緣化,利益分配失衡。今天,政府事事只諮詢大社團及商界領袖,又或是御用學者專家,這種狀況不是跟小漁村的場景很相似嗎

3.災防系統似仍在原地踏步:雖然,近年,澳門政府實施了很多治水工程及建設,可是,成效仍然被一個樺加沙夢碎。澳門依然海水灌年年,對策年年落空。內港海水倒灌早已不是第一次。每逢風暴或天文潮,內港一帶居民就得自備沙包、自行安裝擋潮閘、自行升高電器及貴重物品、提早被撤離。政府的應對措施多年來幾無進展。歷年提出的「內港整治」、「海水倒灌防治計劃」,要麼流於紙上,要麼效率極低。與香港、新加坡等地建立多層次防洪系統相比,澳門依然停留在「等水退了再清理」的階段。這難道不是漁村思維的現代翻版嗎?不過,政府強制低窪地區市民撒離是很不錯的德政。

4.欠缺中常期的扎實短視城市規劃:綜觀政府諸多政策如捕魚撈蝦般隨機,作為世界旅遊城市,澳門的城市規劃竟然還缺乏一個全面的、前瞻性的總體藍圖。新城A區開發十多年仍未完整交付,橫琴合作區方向搖擺不定,交通建設雜亂無章。像是一艘沒方向的漁船,今天撈到什麼就吃什麼。這種「補哪裡漏哪裡」的政策模式,只會導致資源錯配、效率低下,對城市長遠發展毫無幫助。

5.像是停在等候碼頭開等船的年代:澳門公共交通停滯不前,公共交通規劃仍嚴重落後。輕軌開了十年只跑一條線、巴士路線擁擠重疊、的士服務混亂、網約車遲遲未能合法化,這與現代城市所應具備的便捷與高效相去甚遠。市民每天為逼車塞車勞心傷神,還不如漁村居民划船來得自在。

6.教育仍停滯在小漁村學堂的填鴨式教育小漁村的私塾,一個穿長衫馬褂,搖頭擺腦的夫子,拿著四書五經,照本宣科,然後要求學生熟讀默寫,繼續千年不變的填鴨式教育。其實,今天的情況沒怎麼變化,只是換上資訊科技的手段而已。

我們需要的是現代城市的治理視野

    當市民在風災中拾魚為樂、將災難視為收穫,這固然展現了澳門人樂觀與韌性的一面。但若政府也把這視為正常,那就真的出問題了。真正的現代城市,應具備以下幾項基本特徵:1.風險預警系統有效,能減災於未然;2.基建與規劃具前瞻性與可持續性;3.資訊公開透明,決策參與民主化;4.政策回應社會現實,不再以部門本位為主;5.教育培養理性創意的公民。澳門不是沒有資源,也不是沒有能力,而是治理模式尚未「轉型升級」。我們已經不再是漁港,卻仍在用漁港的思維治理城市。

    從漁港到特區,澳門確實走了很遠。但若要真正成為現代城市,我們不能再只是撿魚過日子,而必須真正揚帆啟航,走出那個看似熱鬧卻早已落伍的老港口。

從台北捷運「腳踢阿婆」事件談博愛座的荒謬

 


    日前,台北捷運「腳踢阿婆」事件,成為港台,甚至 BBC 等國際媒體熱切報導的新聞焦點,在YouTube的點擊竟然超過兩千萬人次瀏海。究其原委,不僅因畫面荒誕,更因其折射出「博愛座」制度的存廢困境。一名年逾七旬,在學術界被稱為「白髮魔女」的婦人,手持物品,目睹車廂內有其他空位不坐,偏要針對一位坐在博愛座的年輕女子要求讓位,甚至以物擊人,最後被起飛腳,如電影動作畫面般被踢到對面的座位上。後經揭發,該名阿婆原來是一名慣犯,更是通緝在逃的竊盜犯。

    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讓座爭執,而是一場文化與規範的滑稽真人秀。問題的核心從來不是「是否讓座」,而是「誰有資格要求讓座」,以及「讓座是否可以變成一種道德勒索」。從這場戲劇化衝突,我們得以重新審視公共空間裡的潛規則,尤其是華人社會深植人心的「敬老博愛座文化」。

博愛座制度的初衷與變質

    設立「博愛座」,又稱「優先座」或「愛心座」,原意極好,是社會對老弱婦孺殘障群體一種已經約定俗成的制度化同理心行為,為孕婦、傷殘者、體弱者、長者等在搭乘公共交通時能有更多保障。問題在於,當同理心一旦制度化,它也容易變成可惡的工具。一部份人開始將這樣的座位視為理所當然的「權利」,尤其似老賣老的長者視之為「專利」,甚而是「特權」,瞬間,這慷慨的善意變成「道德勒索」。

    在台灣、香港、乃至澳門,對博愛座的道德期待特別高,導致兩種現象:其一是空座無人敢坐,其二是被要求讓座時可能要承受高壓審判。即使車已經開出,人擠人到快無立錐之地都好,車廂裡的博愛座仍然空無一人。正所謂「物盡其用」,但這些座位卻彷彿成了道德地雷陣,一旦坐下,便被怒目成「被審判者」,須時刻準備辯解:「我今天腳扭傷了」、「我剛做完化療」、「我昨天加班到凌晨三點」等等。   

西方世界不是「老」就有特權

    筆者幾年前到葡萄牙旅遊,在里斯本坐地鐵,就親身體驗過沒有「博愛座」仍然天下太平的局面。在那裡,如果你真的需要一個座位,理應主動開口,通常都會被接納,但亦有被拒絕的可能。這種文化下,沒有人因「年齡」而自動擁有優先權,也沒有人因「年輕」而被道德壓迫。

    再舉一個例子,法國奉行「自由、平等、博愛」也充份展現博愛精神,要讓座可以,但是坐不坐由被讓座者自由意志決定,他開心就跟你說謝謝,不需要就拒絕你。巴黎地鐵、巴士也有「博愛座」,他們的讓座優先規則如下,乘客必須按先後順序禮讓:1.受軍事和戰爭所害之榮民;2.盲人;3.因公受傷造成的傷殘者;4.苦於站立的傷殘人仕;5.孕婦;6.有四歲以下兒童陪同的人;7.難以站立但未明示的傷殘人仕,或拿著卡片表明難以站立的人;8.七十五歲及以上的人。巴黎大眾運輸公司(RATP)列出的讓座順序,七十五歲以上的長者竟然排在第九位,他們的共同特徵不是年齡,而是「站立困難」。這種制度設計不訴諸「道德高地」,而是實際需求。它提醒我們,不是因為你老,就一定應該坐;而是因為你「弱」,才應該被優先照顧。

    與此相比,日本是全世界最長壽的國家,卻極少有讓座的爭議。原因之一,是老人自許「老而彌堅」,不輕言需求幫助;更重要的是,整體社會氛圍尊重「自立」。在日本,許多年長者反而堅持站立,甚至主動把座位讓給比他們更虛弱的人,這種風氣與華人文化中對「年齡」的過度尊重形成強烈對比。

    儒家倫理中,「敬老」是天經地義之事,但若敬愛來自強制壓迫,而非內化情感,那就不是尊重,而是壓迫。當「敬老」變成「威脅」、變成「動手動腳」的正當性工具,那麼這整套文化倫理就走偏了。

當車上大多數人都是老人,博愛座不是變得更荒謬?

   根據聯合國統計,全球人口快速老化,日本高齡人口佔30%高居榜首,其實,其他國家亦不遑多讓。當大部份人都已經成為長者時,請問一輛巴士只有六到八個「博愛座」,又如何滿足大部份人的需要呢?那麼誰該讓座?誰該坐「博愛座」?年齡的特權還能成立嗎?況且,許多病弱的狀態並不明顯,難道要當事人舉牌,甚如像歐洲某些國家要在地鐵辦事處出示證明,然後在胸口貼一張明顯的標籤,才能安然就坐嗎?這凸顯出一個事實,用「身份」劃定讓座資格,在老齡化社會中,注定失效。只有回到「需求導向」,才可能建立一個真正合理、長久的優先制度。

Z世代與旅客不讓座,代際衝突的新火藥庫

    隨著後Z世代(一九九五年後出生的一代)的過份以自我為中心的現象非常普遍。筆者每天坐巴士,經常在上學及放學時段,很多學生都一屁股坐在「博愛座」位置上,或是專注撥手機,或是馬上補眠,管你用甚麼目光或語言教訓他們,一於懶理。後Z世代成長於數位化與社交媒體的世代,對於「道德壓力」的警覺性越來越薄弱,也更加不理傳統價值觀。他們傾向以個人實際需求來判斷是否讓座,而不是跟隨社會規範行事。但當這樣的觀念與老一輩「見到老人就讓座」的文化碰撞時,衝突自然產生。

    澳門近年這類衝突尤為明顯。特別是在國慶黃金周、大型節慶期間,每天約有十六萬名來自中國大陸的旅客入境,其中不少旅客為省錢、體驗在地文化而大量搭乘本地巴士。由於澳門巴士現已可以透過支付寶、微信支付等工具付費,進一步鼓勵旅客使用公共交通,使本地居民與旅客在狹小車廂中頻繁碰撞。

    許多後Z世代澳門年輕人表示,即使他們已經工作一整天身體疲憊,坐上「博愛座」也常遭遇外地長者旅客怒目看待,甚至直接開口要求讓位。特別是一些旅客將「博愛座」理解為「老人專座」,動輒以「你這麼年輕還不讓位給我?」質問之時,讓許多本地年輕人苦不堪言。

    這其實是多重文化觀念與代際差異交疊的結果。一方面,旅客對當地公共交通規範理解有限,容易套用自身家鄉的習慣與道德標準;另一方面,年輕世代則希望以平等、理性、需求導向的原則來互動。這場對座位的爭奪,其實是文化自信與權利理解的試煉場。

法律無法解決的,靠什麼補足?

    我們當然可以通過法律列明「博愛座不是強制讓座」,但真正有效的從來不是法條,而是社會規範的共識。法律是底線,道德是天花板,規範則是中間那張「無形之網」,是要透過教育、文化傳承與媒體輿論形成的社會共識,遠比法律強制更能促使人行善。

    例如,若社會能普遍理解「讓座基於需求而非年齡」,那麼哪怕站在「博愛座」前的是一位白髮蒼蒼但健步如飛的阿公,沒人會指責坐在座位上的青年。同樣,如果社會能接受一位疲憊青年理直氣壯地坐在「博愛座」上,也許長者就不再覺得「尊嚴被剝奪」。

    讓「博愛座」回歸人性,而非制度。讓座的本質,是看見彼此的困難。台北捷運事件或許荒謬可笑,但它戳破了我們長久以來對「善」的幻想:不是每個長者都值得尊敬,也不是每個坐著的年輕人都冷血無情。

    讓座,是出於理解而非恐懼;是出於關懷而非壓力。當我們把「博愛」還給人性,而非制度與標籤,那一張椅子,才不會成為格鬥場,而是真正的避風港。社會最終不是靠「讓座制度」來定義善良,而是每個人能否靜靜地問自己一句話:「我是否有能力,讓世界多一點體貼?」也許,這就夠了。

澳門尚欠一個最重要的搭車小貼士

    經常坐巴士的朋友,一定聽過巴士上經常播放的搭車小貼士,就是如果想坐那一路巴士,請提前揮手,好讓司機能及時靠站。筆者天天坐巴士,發現有比這個小貼士更重的貼士,就是呼籲所有乘客拿出善意,慷慨讓座給更有需要的人,那怕不是「博愛座」也可以讓座。這個呼籲可以提醒後Z世代的學生,亦可以善意提醒來自四方的旅客。持續推動這樣的宣講將有助於推動充滿善意與慷慨的讓座文化,亦讓人與人之間的善意交往更添美麗色彩,何樂而不為呢

   

盡信AI不如無AI 是天使也是魔鬼

      關於 AI 與學術造假,近月,出現了一宗堪稱「 AI 世代縮影」的醜聞。主角是香港大學社工系博士生白逸銘,她以第一作者身分發表論文〈 Forty Years of Fertility Transition in Hong Kong 〉(香港 40 年來的生育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