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的《力報》,刊載一篇〈年輕人掀「發呆排毒」風潮,用「躺著發呆」對抗數字焦慮〉的文章。在被手機、社群與資訊轟炸包圍的時代,年輕人開始用最極端也最簡單的方式反抗——什麼都不做。近來在歐美社群媒體上,Z世代年輕人掀起一股名為「心理排毒(Mental Detox)」或「發呆挑戰(Doing Nothing Challenge)」的新潮流,參與者透過「刻意無所事事」來重啟大腦,擺脫數位干擾與焦慮,重新找回對生活的主導權,成為一場反數位時代的自我覺醒運動。
現任韓國明知大學未來融合經營學科兼任教授、韓國國家報勳部政策顧問委員林洪澤在一次與Z的會面上,問了在場的後生仔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結果有很多人回答說是最想做的是「什麼都不想做」。這應該是全球的共同現象,澳門都不例外。
在這座被霓虹、娛樂與經濟推動不眠不休城市澳門,節奏從不慢下來。白天是旅客的觀光熱點,夜晚則是賭場與夜生活的戰場。作為亞洲知名的「賭城」,澳門的生活步調似乎從不允許我們停下腳步。然而,對Z世代來說,這樣的節奏不再是象徵效率與進步,而是一種無聲的壓力來源。
Z世代比我們這一代更忙、更焦慮
所謂的Z世代是指兩千年或以後出生的新世代。我們這一代人,經歷了資訊科技從無到有的轉變。而Z世代,則是出生在數位世界已然全面滲透的時代。他們從小就活在「線上」,無論是學業、交友還是娛樂,幾乎無一能脫離手機與網路。這樣的成長背景,讓Z世代比我們這一代人面對更多元卻也更密集的壓力。
在澳門,這樣的壓力更是顯而易見。Z世代不僅要應付學校的競爭、家長對前途的期望,還要同時應對資訊爆炸、社群媒體的比較文化,以及疫情後經濟環境的持續變化。澳門雖小,但卻是一個過度緊湊、運作密集的城市,缺乏真正的「放空空間」。
不少Z世代的年輕人可能早上補習、下午打工、晚上經營社群,甚至連睡前都還在滑手機「收集資訊」,彷彿永遠無法停下來。而這樣的生活模式,正是導致焦慮、注意力缺失與情緒疲憊的溫床。
發呆,為什麼成為一種「反叛」?
心理學家指出,「無聊」其實不是負面狀態,而是大腦重組與自我反思的起點。當Z世代開始自發性地挑戰「一小時什麼都不做」,其實是他們嘗試從過度刺激的日常中抽離,重新找回內心的安靜與自主。
Z世代,很多人成為內容創作者,這是指在數位平台創作和分享各種內容(如文字、圖片、影音等)的個人或團隊。 他們透過建立個人品牌、吸引受眾並與之互動,來達成娛樂、教育或傳遞特定訊息的目的。 常見的內容創作者包括部落客、YouTuber、直播主和Podcast主持人等。當然,Z世代亦是不同內容創作者的受眾,一天到晚被疲勞轟炸。
紐約著名內容創作者羅文(Rowan)在自己的頻道上分享這項挑戰時提到:「什麼都不做,是我做過最困難的事之一。」而這句話,也許正反映出現代生活對「靜止」的恐懼。澳門的年輕人,會不會也正面對著同樣的掙扎?當我們習慣了被通知聲、進度條與時間表填滿,是否還能接受一個沒有任務、沒有回饋的空白時刻?但也正因為困難,發呆才更值得我們去實踐。這並不只是休息,而是一種「心理排毒」的過程,是把自己從「必須做點什麼」的強迫性思維中解放出來。
在澳門,發呆運動能否落地?
發呆也許就是人稱發白日夢,心理學家又稱走神。根據心理學研究,適度的發呆能有效降低壓力與焦慮。當我們什麼都不做時,大腦會進入「預設模式網絡」,就像是重新開機的電腦。在這種既清醒卻也在休息的狀態下,大腦會大規模整合最近的生活經驗,因此許多人可能會在放空幾分鐘後,突然冒出靈感或解決問題的好主意。許有人會說,在澳門這種高密度、講求效率與經濟效益的城市,發呆聽起來太奢侈。但正是這樣的城市,更需要學會「發呆的藝術」。
發呆大賽最早由韓國藝術家Woops
Yang在二○一四年發起,原本只是一場對抗高壓都市生活的行動藝術,沒想到迅速爆紅,成為全球化的非體力運動。參賽規則雖然簡單,卻非常嚴格,參賽者要在九十分鐘內必須保持清醒,不能說話、睡覺,也不能撥手機。主辦單位甚至會透過監測參賽者的心跳,來評估誰最能真正放鬆。
澳門每年都舉辦各類帶有旅遊性質的運動比賽,其實,發呆運動亦是充滿賣點的。首先,我們需要創造條件。澳門的公共空間原本就不多,但是否可以在現有資源中開拓出「靜心角落」?比如在圖書館設立無手機區域、在公園設置發呆椅、甚至在校園中推動「數碼沉靜日」。這些都是不需要太多經費、但能讓年輕人有意識與世界斷線的設計。
其次,我們需要文化的轉變。在澳門,「不做事」常常被視為懶惰、無所事事,但我們是否能開始重塑「空白」的價值?讓年輕人明白,發呆不是逃避,而是重啟。也許可以透過社群活動來推廣,例如舉辦「發呆馬拉松」、「無聲聚會」等,讓這件事變得不再奇怪,而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除了發呆,Z世代還有什麼可以做?
發呆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它揭示了一個核心需求,就是人人都需要好好停下來,照顧自己。除了發呆,還有許多實際可行的方式可以幫助Z世代減壓。根據統計,我們每天上網或撥手機的時間超過四個小時,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也許,要重新過著不焦慮的生活,首要是對付手機或相關的電子產品。率先要做的是數碼減量生活(Digital Minimalism),試著在每天的某段時間裡,完全不碰手機或社群媒體。這不一定是全日禁用,而是像設置「無手機時段」一樣,刻意讓大腦從資訊過載中解脫出來。也可使用App追蹤自己的使用時間,逐步減少不必要的滑動。
其次,是增撥時間做更多身體活動與冥想練。在澳門,雖然空間有限,但仍有不少自然與戶外活動空間。例如松山步道、黑沙海灘、路環郊野徑等,都是進行輕運動的好地方。冥想APP如Headspace、Insight Timer也能幫助年輕人學會放鬆呼吸、專注當下。再來,澳門是個像齒輪不停在轉的城市,休息越來越被視為奢侈品。所謂「休息」,不一定是什麼都不做,也可以是做那些沒有壓力的事。對Z世代來說,創作是一種療癒的出口。可以透過塗鴉、寫日記、編輯Vlog等非功利性的創作來轉換焦點。
Z世代越來越離地,越來越依賴在網絡上交朋結友,但是,越交就越孤獨,而焦慮往往因孤獨而加劇。Z世代也許花很多時間在線上互動,但真正的面對面連結仍然重要。學校、社區可以多推動減壓工作坊、心理健康講座,讓年輕人知道自己不是孤單面對焦慮,也能彼此成為支持網絡。
最後,Z世代必須懂得重新定義「成功」與「價值」。最根本的,其實是我們整個社會對價值的定義。長期以來,「越忙越成功」、「多工才是效率」的觀念,深植在教育與職場中。但當Z世代開始反思這樣的價值觀,我們是否也該給他們更多空間?成功不必等於忙碌,價值不應只來自產出。
在這個資訊爆炸、節奏失控的時代,Z世代的焦慮並非單一個人可以解決,而是整個社會需要共同面對的現象。澳門,作為一個不斷運作的城市,也需要給年輕人一個喘息的空間與理由。「發呆」不僅是對數位過度刺激的反抗,更是一種自我照顧的起點。它提醒我們:有時候,真正的成長,不是在做更多事,而是在學會與自己安靜相處。或許,在這個快得令人窒息的城市,我們最需要的正是——慢下來的勇氣。
世界進入工業革命之後,腳步突然變得非常急速;資訊科技革命之後,速度更加倍。我們像是生活在一個中秋節懸掛的走馬燈裡,不停地循環旋轉,快要連走馬看花都來不及。於是,自原始時代開始習慣慢生活的我們,變得快而不樂,我們的身體內一個又一個健康紅燈亮起來了。也許,發呆是一條救命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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