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度獲得普立茲獎的世界著名歷史學家Barbara Wertheim
Tuchman在其名著《愚政進行曲》(The March of Folly: From Troy to Vietnam)中的第一章:〈背道而馳〉,擲地有聲的說:「在整個人類歷史時期,不論在哪個國家,也不論在哪個階段,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就是政府奉行與自身利益相左的政策。與人類幾乎其他活動相比,政府的表現往往更為不如人意。在這方面,原本應該根據經驗、常識和可利用訊息而做出恰當判斷的智慧,不僅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反而導致了令人最沮喪的結果。為甚麼身居高位的人如此經常性地做出有違理智且顯然與自身利益相違背的事情呢?為甚麼明智的思維過程似乎常常失效?」
Barbara在這部巨著中尖刻的指出政府四種交錯使用的愚政手段,其中包括:1.暴政或壓迫,歷史上已經有無數此類惡名昭著的例子,從秦始皇到希特拉;2.過度的野心,比如雅典企圖在伯羅奔尼薩斯戰爭中征服西西里,腓力二世試圖用他的無敵艦隊擊敗英格蘭,德國自視為優秀種族而兩次試圖統治歐洲,日本謀求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等等;3.無能或頹廢,比如晚期的羅馬帝國,最後的羅曼諾夫王朝和中國末代王朝清朝;4.愚蠢或墮落,從木馬屠城到越戰。當中,Barbara屢次強調愚政的具體表現為奉行一種與所涉及的國家或政體的自身利益相左的政策。自身利益一般應有利於維護統治主體的利益或優勢,而愚蠢的政策往往適得其反。
根據維基百科解說:「愚民政策(Obscurantism)即為故意阻擾事情的明朗化進程或不將事件全部信息公之於眾。對於愚民政策,一直以來有兩個學術上的常見解釋:(1)有意封閉知識—與傳播知識悖逆,如某個政體不讓信息為公眾所知;(2)故作隱晦—某種故作含糊,模糊不清的創作風格(體現在某些文學藝術作品中)。換言之,越是奉行愚民政策的政權,越是用盡一切法律工具和語句複雜及語境隱晦的文宣箝制人民,盡收愚民政策的利益。
古今中外焚書坑儒此起彼落
公元前二一三年,秦統一中國第八年,博士齊人淳于越在朝堂上建議恢復周朝封建制,丞相李斯極力反對,更提出焚書新議,始皇下旨同意。即是說只保留秦國史書,其他的史書都焚毀;《詩經》、《書經》及諸子百家之書只有博士官所職可以保留,民間的都於限期交出燒毀;另外,醫藥、卜筮、農業等書民間可以保留;想學法律的人就拜師官吏。
希特拉其實是個讀書人,保守估計其私人藏書高達一萬六千冊。而且它們絕非用於裝飾擺設炫耀。據說希特勒的閱讀熱情近乎瘋狂,每晚都要閱讀一定量的書,否則睡不著。但是,為了鞏固極權統治,箝制人民的思想,於一九三三年五月十日,發動五千多名大學生,在柏林歌劇院廣場燒書兩萬多本書,現場有數萬人旁觀。午夜時分,納粹德國時期的國民教育與宣傳部部長戈培爾喊道:「被誇大的猶太知識分子時代如今終結了……如果你們大學生行使權力,將精神糟粕扔進火焰,那麼,你們也要承擔義務,在這些垃圾所在的地方,為真正的德意志精神掃清道路。」其實,之前之後,許多德國大學都燃起了焚書的烈焰。在弗萊堡,新任校長海德格爾在致辭中說:「火焰,告訴我們,照亮我們,給我們指路,沒有回頭!火焰被點燃,心靈在燃燒!」希特拉亦說:「不需要年輕人有判斷力。只要給他們汽車、摩托車、美麗的明星、刺激的音樂、流行的服飾,以及對同伴的競爭意識就行了。」
古今中外,歷朝歷代,焚書坑儒,大興文字獄,真是罄竹難書。今天,不再焚書,換成多媒體、實體書報下架、禁印、禁播及禁售;文字獄演化成以言入罪。要知道,書與儒都是國家社稷立國的精神及人才資本,軟實力的比拼比硬實力更具時代競爭力。焚書坑儒是損失難以估算的成本,成本就是損失與損耗。
荒誕不經的殺絕麻雀愚政
一九五○年代,新中國剛成立不久,為消滅有害動能加速中國現代化,提出除四害運動,前三害是蒼蠅、蚊子、老鼠,沒想到第四害竟然是卑微的小麻雀。這場號召引來熱烈的回響,單單在北京,已有三百萬人加入滅雀運動。據估計,一年之內,十億隻麻雀被滅,這種小鳥在中國幾近絕跡。
然而,推行這場愚政的掌權者沒有考慮到麻雀對生態環境的重要價值。麻雀的主食並非官方指出的農作物而是昆蟲。當然,這些愚政不是沒有人看到,當時,知名鳥類學家鄭作新就提出警告,麻雀有助於害蟲防治。但就被扣上「反動權威」的帽子,要接受勞改及再教育。據統計,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一年,因為此項愚政導致農作物大量被蟲破壞或掠食,釀成大饑荒,奪走了上千萬人的性命。
愚政誤判麻雀為害農作物,讓麻雀不僅失去自由飛翔的權利,甚至連小生命都不保。為何種種愚政的始作俑者的誤解、矇騙和造假的自由卻不受約束及懲治呢?今天,愚政亦誤判民主派為澳獨、不愛國、不擁護基本法云云。試看吳國昌議員在議會二十九年,無論是對議會抑或是公民社會,建樹良多,熱愛澳門之情市民看在眼裡,亦記在心裡,何來不忠誠澳門特區與不擁護澳門基本法呢?
愚政製造塞麥維斯及李文亮的苦難
一八四○年,德裔匈牙利婦產科醫師塞麥維斯(Ignaz Semmelweis)耳聞目睹很多產婦及初生嬰兒死亡,塞麥維斯推測是腐爛的有機物導致母嬰感染,是屍體上的某種粒子傳播疾病,他創立了一套嚴格的衛生制度,包括洗手、用氯來清洗死亡的惡臭,要讓醫師避免接觸這些屍體的粒子。效果立竿見影,母嬰死亡率急降。雖然如此,但是,塞麥維斯此舉證實了傳統醫師不夠衛生,等於
得罪了醫學界的權威地位,醫學界群起攻之,要他道歉認錯。塞麥維斯當然不會就範,但就遭醫學界冷落與杯葛,年僅四十七歲,就被逼瘋進療養院,死於感染症,喪禮異常冷清。塞麥維斯死後,母嬰死亡率再次飆升,醫學界才慢慢覺悟塞麥維斯所言非虛,亦重新肯定其貢獻,且將其所設的衛生標準貫徹始終至今。
看了塞麥維斯的苦難,也許大家會聯想起新冠肺炎疫情大爆發的吹哨人李文亮醫師,如出一轍,不僅死於感染,更死於被杯葛。雖然,之後追悼及肯定李文亮醫師的貢獻,但是,愚政進行曲還是重播又重播。
認清採櫻桃謬誤(cherry-picking fallacy)
邏輯學裡有採櫻桃謬誤,就是選擇性的使用證據,拒絕其他更有說服力的反證存在,靈媒、算命先生、預言家、政客及極權政府皆是善用選擇性證據的高手。試舉一例,有個孝子問算命先生到底是父先死還是母先死。算命先生寫了一張字條說:「父在母先死。」一年後,孝子的母親過世,喪事辦完後,孝子拿著字條找算命先生追討,怎知道算命先生在字條上點了一下,整句就變成「父在、母先死。」
立法會選舉後選人被DQ事件,選管會羅列的不擁護基本法及不效忠特區政府的證據,既違反了基本法賦予澳門人言論自由權,更掉進了採櫻桃謬誤裡。可是,選管會及一眾建制力量,打鑼敲鼓,吹奏一場讓澳門人吃驚的愚政進行曲。
難怪,黑格爾會說:「人類從歷史學到的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沒有從歷史中吸取任何教訓。」又難怪俄國大文豪索忍尼辛會說:「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也知道自己是說謊,他們也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說謊,但是他們依然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