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虎度門

小學時，學校旅行例牌去二龍喉動物園，去得多都悶。有一年，又是去同一個動物園，帶隊老師是學校戲劇班導師，風趣幽默，還記得他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你以為我們在看動物，其實動物亦在看我們，我們只是另類動物而已。」

小學六年級，那位戲劇導師指定我在聖誕聯會戲劇《三皇來朝》當一個牧童，台詞只有一句，也是整齣話劇的第一句：「嘩！個天好凍啊！」導師多次指出我的台詞及表情都不像在寒冬裡。我回家苦練了很久，家人以為我失心瘋了。

演出當天，天氣異常寒冷，戲服很單薄，冷到驣騰震，我真的說了一句很像樣的台詞，既驚又喜。然後，我就站在馬槽旁邊，一邊看其他同學演，一邊看台下的觀眾。突然，我想起戲劇導師當年的話，嘩！我懂了，你在看我演牧童的戲，我在看你演觀眾的戲。

高中，另一位戲劇老師兼教我們中文，常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道理，勸勉我們為人處世不必太執著。1996年，上戲院看蕭芳芳演《虎度門》，深深明白作為一名專業演員，一旦踏出虎度門，便要忘卻觀眾的我，全情投入演好角色。進進出出，主角冷劍心恍然大悟，有形的虎度門在外，無形的虎度門在內，平常心進出，主角是我，觀眾也是我。

澳門小城，年年有世界級的演藝巨星及藝團登上文化中心舞台，追星迷遠從世界各地來澳一賭偶像的藝術風采。我常常問，何時，澳門的演藝同仁能機會登大雅之堂？何時，澳門政府才覺悟有責任扶持本地藝團登上大舞台？還好，澳門人比較沉默，泰然自若，總有不求人的傲骨，管他業餘還是職業，更少管別人的冷嘲熱諷，憑學歷拼鬥志，自由進出自架的虎度門。

昨天劇團的虎度門如馬克斯‧韋伯（Max Weber）所說大機構的官僚體制（Bureaucracy），層層疊疊，分工明細。今天劇團的虎度門已蛻變成扁平式管理（Flatmodel），決策老闆是你，掃地看門也是你。

職場上，有人喜歡在國際級的官僚體制裡打滾，學懂辦公室政治生存之道；也有人喜歡在扁平體制裡扎根，灑脫地走「豈能盡如人意」的小城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