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的〈滕文公章句上〉有句傳頌古今的警語說:「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意指在下位者明查暗訪,得知上司或老闆的要求及喜好,必然投其所好,落力執行其政令,甚至揸住雞毛當令箭,做出遠超上司的要求。從正面角度來看,一個政府或公司能上行下效,各司其職,正能達到最大的工作效能;若從負面角度去看,此語帶有濃厚的諷喻刺及陽奉陰違成份,意指下位者為迎合上位者的愛好,無所不用其極,甚至欺上瞞下,既滿足上位者的需要,亦要滿足個人的私利。
「上有好者,下有甚焉」之談古
「上有好者,下有甚焉」,自古皆然。春秋戰國時代,晉文公喜歡士人穿奇服,所以臣下都穿著母羊皮縫的裘,圍著牛皮帶來掛佩劍,頭戴熟絹作的帽子,這身打扮竟然以參見君王,進出朝廷暢通無阻。就是因為晉文公喜歡穿奇裝異服,臣下就爭相仿傚。楚靈王更出位,喜歡在上朝時看到臣子們有個楊柳般婀娜多姿的細腰,認為這樣才能賞心悅目,令朝堂的氣氛由嚴肅變得輕鬆。滿朝文武大臣為了贏得楚靈王的歡心寵信,竟然節制飲食,一天只吃一頓飯,餓到頭昏目眩。不夠一年,文武百官全都變得瘦骨嶙峋、面無血色、弱不禁風,因病不能上朝的官員越來越多,朝政廢弛情況嚴重。這兩個歷史故事,說明在位有權者的一言一行及個人喜好,對整個國家或組織的生死存亡構成極深遠的影響。滿清乾隆在位,非常寵信貪官和珅,致使和珅成為歷朝以來最富有的貪官。到了嘉慶接帝位,命人查抄和珅家產時,竟在他府中發現大量的金銀珠寶,還有其它奇珍異寶無數,加上金銀財寶、古玩字畫,貪污的錢財總高達多達十億,比當時大清的國庫收入還要多。
當大家走近大三巴牌坊,沿路上大炮台,會經過一尊耶穌會士利瑪竇的穿中國儒生服飾的雕像。大家都知道利瑪竇不只把大炮引進中國,還翻譯了多本中國古籍及西洋科學數學。可是,很少人知道利瑪竇繪畫一幅稱為《坤輿萬國全圖》,先後多次修改,最後把明朝中國置於地圖中心。
利瑪竇來到中國後,按其懂得的科學知識告訴中國人地球是圓的。當然,早在東漢時期,科學家張衡已經提出「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孤居於天內,天大而地小」的說法,可惜,無論是帝王將相、知識分子、甚而是尋常百姓,都堅信天圓地方。
利瑪竇來澳後,潛心鑽研中國文化,慢慢明白中國沒有地球概念,只有天下的概念,當他讀到《詩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時,才恍然大悟,於是,把本來很科學的地圖,曾多次遭天朝上下抵制的《輿地山海圖》進行改造,為了滿足中國人天朝上國、中央之國的心態,將福島(即加納利群島)零度經緯線移到圖幅中央,同時將中國移到圖中部,歐洲、非洲與南、北美洲則分列在地圖兩旁。萬曆十三年,即一五八五年,章潢編纂的《圖書編》就收錄這幅《輿地山海全圖》和《南北兩半球圖》,此後,利瑪竇的傳教事業就如走上康莊大道。一六零一年,利瑪竇「進貢」的貢品中就有《萬國圖志》一冊,深得萬曆皇帝的欣賞,一六零二年,明朝工部外郎李之藻出資刊行,改名為《坤輿萬國全圖》,通行全國。
「上有所好,下有甚焉」盛於行政主導
行政主導本來就充滿一言堂的色彩,行政會與立法會本來可以充當某程度的民主制衡作用,但是,當三權銳意合作時,行政主導只會走上獨裁專制,不會好好聽取民意,更遑論以民為本。
新型冠狀病毒變異株六月底入侵澳門,行政長官聽取了中國工程院士鍾南山的專業意見後,採取了非常嚴格的防疫政策,包括連續十四輪的全民核酸檢測,市民天天在家做抗原快測,紅碼及黃碼區遍布澳門大街小巷,封城更讓全澳進入近似戒嚴狀態。好不容易熬過鞏固期,然後是穩定期,之後可能是無了期。須知道,根據國內的抗疫經歷,儘管多個省市已先後清零,仍偶有零星的確診個案,無法達到絕對清零的目標,不少官員為了自保,都執行比中央更嚴厲的清零政策。
無容置疑,澳門抗疫付出沉重的代價,始進入穩定期,換言之,行政長官早前的發出的批示第100/2022號及第137/2022號至八月二日零時即止,之後就不再產生法律效力,如市民已經可以帶狗上街,可以外出跑步不被檢控,不再需要出示三天核檢陰性結果才能進入食肆及其他場所。換句話說,自八月二日起,誠如前立法議員蘇嘉豪所言:「澳門不再存在由特首批示的『防疫犯罪』。外出多數時間要戴口罩或完成檢測方可堂食等做法,僅為衛生局的『指引』」。可是,一向習慣行政主導的澳門,從官員開始,就帶頭將所謂的「指引」法律化,不單不向市民清楚解說「指引」並不具備強制的法律效能,更刻意模糊地讓市民誤以等同行法律及政長官批示。「指引」只是善意的提點,並沒有必然的法律約束力。可是,市民進出許多公私營場所,甚至教堂望彌撒,就因為無法出示三天核檢陰性結果被拒諸門外。
「上有所好,下有甚焉」助長權貴依附
當在上位者不是透過民主選舉產生,而是被委任,就不必向選民交代,誠如大陸術語話齋,這種現象充滿濃厚的「官本位」色彩,手上握有不受監督的權力與財力,就會迎來權貴依附,過程中自然會有無窮無盡的利益輸送,貪污腐敗屢見不鮮,出現所謂的權貴資本主義。資本與權力、資本與政治從來是孿生兄弟,這無關社會制度,自古皆然。馬克思曾說:「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都帶著血和骯髒的東西。」當政權壟斷時,權力和資源要發揮出資本壯大的目標,就自然產生權力與權貴的利益緊緊地捆綁,以贏得不公平的市場競爭。
眾所周知,誰離權力財力最近,誰的發財致富機會就多,打開了官商勾結的潘朵拉之盒是隨時發生的事。
簡單看,澳門的道路工程遍地開花,天天掘路,市民從來沒想過一單道路工程的工程費可以以千萬澳門元計算,當中,有多少的群帶關係與利益往來,真的不是小市民能知道的。記憶猶新,澳門輕軌工程費有原先的十億不斷追加到超過一百億,北安瑪頭工程費更超支到三十七億,比起國內、台灣及其他亞洲國家地區,其費用高昂不知多少倍,但是,我們的行政會及立法會諸公,當中有不少是權貴,怎會有能力實力真心為市民的血汗稅款把過關呢!
不知道為官者,可有想到權力使人腐化,絕對權力使人絕對腐化的道理。用另一個角度去看,大家都懂得「溫水煮青蛙」的厲害,權貴可以投官喜好,逐漸使官員耽溺迷失理性,走向腐化墮落的深淵,最終權貴們如入無人之境,如取如攜。
「上有所好,下有甚焉」成於愚民效仿
當政府有財力時,可以透過各種高福利措施麻醉小市民,亦會善用愛阿諛奉承的民間社團製造盲目擁護政府的風氣,以便推行任何政策都取得民意的支持。《論語》有記載說:「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思想觀念上的偏差,必然導致行為方式上的錯位。
黑格爾會說:「人類從歷史學到的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沒有從歷史中吸取任何教訓。」俄國大文豪索忍尼辛會說:「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也知道自己是說謊,他們也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說謊,但是他們依然在說謊。」
澳門人非常聽話,無時無刻都樂意配合政府的政令,如果市民繼續做順民,甘於做愚民,只會讓整個社會惡化成一個人人講謊言,人人都知道彼此都在靠謊言過活的地方。那麼,「上有所好,下有甚焉」只會把澳門推向更威權管治,市民的權益更受限制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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