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西家庭教養差異看青少年輕生

 

       

    五月十八日，香港名校聖保祿中學有一名十六讀中四及十三歲讀中二女學生，在筲箕灣新成中心墮樓死亡。有消息指出，二人是同性戀者，懷疑是情侶關係，疑因感情問題困擾成為自殺的導火線。五月十九日，聖保祿中學表示，證實恢復面授課堂後，涉事兩名學生的家長曾向校方求助，校方亦與家長溝通，學校社工亦跟進事件，惟事件已交由警方調查，校方不便透露詳情。

    從教育及輔導專業看，青少年自殺可以從預防、發展與補救去應對。預防是教育領域的工作，從生命教育到生死教育，從小端正孩子的珍愛生命的價值觀念。發展就是在孩子的種種生活範疇裡，即從家庭教養到社區教育，都按著孩子的身心發展，配合學校以知識為主體的教育，加上適切的生活教育，如講座、展覽、生活營等，務要孩子一直以社會發展的方向更鞏固他們的生死教育的認識。補救通常是指發生了自殺的事件，對自殺未遂的當事人，又或是其他涉事者及關係人給予生死教育與哀傷輔導等等。

    根據香港大學防止自殺研究中心公布的自殺數據顯示，二○二○年香港自殺率估測為9.1（即每十萬人有9.1人自殺），是近九年來新低。但是，十五歲或以下少年自殺率，則由二○一九年的0.7，升至二○二○年的1.3，即每十萬人有1.3人自殺，升幅近一倍。美國國家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死亡率資料顯示，自殺是二○一五年20至24歲亞裔美國年輕人的主要死亡原因。自殺佔這個年齡段死亡人數的三分之一，是所有種族中比例最高的。可見，中西家庭教養文化的差異仍然是導致亞洲人或亞裔美國人自殺人數遠比歐美青少年多。   

近期生命熱線涉自殺求助大增 (23/05/2022)

    回到澳門，近年近月自殺輕生個案不斷。月前，明愛生命熱線還說求助個案沒有明顯變化，但是，最近接到的求助個案明顯激增。明愛總幹事潘志明日前接受訪問時稱，生命熱線今年至今已接到超過四千八百宗求助，不足一個月內，求助高達八百宗。求助個案講到自殺的，由每日一人左右，激增至幾人。

衛生局早前公布今年首季自殺死亡個案較上季增加約兩成七，與去年同期比更增加約百分之一百八十。

 

青少年自殺的幕後黑手是中西教養文化大不同

    成年人自殺，往往跟夫妻感情破裂，失業及病重有關；青少年自殺通常與學業及家人關係有關。往往，我們都把焦點放在社會、經濟與環境急速變遷有關。但是，我們一直忽略自殺與中國家庭的父母傳統教養方法有關。上述所舉的數字，很集中受到中國傳統教養文化的負面影響，而走上自殺不歸路的比率遠高於其他文化。

    眾所周知，中國社會的基本單位不是獨立自主的個人，而是深受父權影響的家庭。中國人重視家庭生活，中國傳統文化是以家庭為本位的，注重個人對家庭應負責任與義務，孩子的種種決定皆受家長的正負面權力制約。據此，中國人自古以來，皆以群體價值觀為取向，重視家庭強大凝聚力。中國人的生活以父母和家庭為中心，子女習慣在婚前皆與父母同住。目下，無論是國內還是港澳，樓價飛升，與父母同住的成年子女更多，既有互相照應亦產生家庭內的困獸鬥局面。在家庭生活中，中國家長總是自恃傳統賦予的權威，永遠佔據在在家庭的領導核心地位。孩子在父母眼裡永遠是長不大的，一切要由父母做主，強調用威逼利誘等壓制手法迫使孩子循規蹈矩，順從聽話，順著父母的期望走完人生的路。

    西方文化以個人為本位，注重個人的自由和權利。在家庭教養上貫徹培養孩子的個性與獨立性。西方家庭教養文化深受基督宗教思想及文藝復興的雙重影響，崇尚追求自由、平等，十分重視個人利和獨立。民主、自由、人權理念的人本主義思潮滲透於西歐諸國，鼓吹單靠個人努力創造幸福。因此，在西方家庭，父母不是權威，更多是以同行朋友自居，致力培養孩子獨立、自信、富於探索等個性品格。

    中國傳統家庭奉行「集體主義」（Collectivism），西方家庭樂意奉行「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根據《雙語詞彙、學術名詞暨辭書資訊網》，「集體主義」主張經濟、社會、和政治的基本運作，是由許多人基於互助合作關係組成的團體，而非個人；而「個人主義」則認定「一己的利益」是個人應有能力主宰自己的行動與思想，其價值和自由不應該因考慮大團體的利益，而受到限制或否定。

 

從佛洛姆《愛的藝術》看中西文化教養的差異

    猶太後裔精神分析學家佛洛姆一九五六年出版其嘔心瀝血的巨著《愛的藝術》（The Art of Loving），迄今已超過半個世紀，先後被翻譯成三十四種語言，全球銷量高達3,000萬冊。在這本只有一百多頁的著作中，佛氏先後剖析了自愛、男女之愛、夫妻之愛、親子之愛、師生之愛、友人之愛、甚至是人神之愛的性質與差異。但是，佛氏說無論是那一種愛，如果要發展成熟，甚至要開花結果，都必須要遵循四個過程或原則，甚至如佛氏自己說是愛的能力，那就是照顧、責任、尊種與了解。

    首先，人與人之間，要開展愛的關係，必須透過很具體的照顧方式去經營，就算是人與植物甚或寵勿都如是。譬如說我愛種花，我必然時刻要透過澆、挖土、曬太陽等方式去照顧心愛的植物。又如愛寵物，必然會給牠優質的糧食、恰當的生活環境，還要經常跟牠一起玩樂。對人的照顧，應該比植物動物更細膩。一個初生的嬰兒必然要得到母親的全天候照顧才能健康成長，一對熱戀中的男女必然千方百計要用照顧討好對方。顯然，照顧就是一個具體的關懷對方的持續行動，務要對方在的生命得以成長茁壯。

    第二是責任，是透過一連串持續的照顧，慢慢形成一種強烈的意願，很主動隨時隨地回應對方的各種需要。與其是照顧是外顯的具體關懷，責任就是內在看不見摸不著的關懷意志。許多孩子在嬰幼兒時期都會發燒生病，作為母親，會馬上放下身邊所有的工作、雜務、甚至個人消遣娛樂，立刻帶孩子到醫院就診，直到孩子病況穩定方休。中國人說的養兒一百日，長憂九十九就是這種內在責任的情意結。

    第三是尊重，我常喜歡為尊重下一個很簡單的定義，就是讓對方說完要說的事情，要做完他想做的事情。尊重是人與人關係往前躍進的一個關卡，當中存在很多不解、誤會、甚至衝突。新約福音講從小很聽話很聰慧的耶穌，無故在十二歲的時候突然離家，跑到聖殿開卷講道，要與一眾大學士辯論天道神學。耶穌的母親瑪利亞及父親若瑟四出尋覓，三天以後，才在聖殿找到耶穌，他的母親就向衪說：「孩子，為什麼你這樣對待我們？看，你的父親和我，一直痛苦的找你。」耶穌好像很不近人情對他們說：「你們為什麼尋找我？你們不知道我必須在我父親那裡嗎？」他們都聽不明白耶穌的話，但沒有疾言厲色，反而讓耶穌繼續他想說的，繼續做他喜歡做的，然後再帶他回家。

    第四是了解，人與人之最貴乎的就是彼此了解，了解是一個愛的最終站，因為愛不在於改變及控制對方，而是能順著了解對方的軌跡去愛對方，然後成全對方。有了了解，人與人之間就知道，如何進下一個愛的循環，換句話說，當對一個人有了基本的尊重，從而在裡頭得到了解，了解又是為了做更好更窩心的照顧，而有了更好的照顧，責任的履行更稱心如意，之後的尊重更得心應手，然後可以更了解對方。所以說，這四個不僅僅是方法、原則，甚至愛的輪迴，一個又一個有價值的愛的輪迴，讓彼此之間的愛更美麗快樂。

    可是，前述中西文化差異，讓佛氏愛的方法亦被切開兩半，中國人的家庭教養很重視照顧及責任，但就很不重視發展親子間的尊重與了解關係。同樣，西方文化的家庭教養很快就跳過了照顧與責任，飛躍到對孩子的尊重與了解。為什麼亞洲人，甚或是中國人的青少年輕生嚴重，因為，父母的教養沒有隨著孩子長大，而給予更貼心的尊重與了解，還停留在愛就是照顧與責任，卻異化成甚麼都插手，甚麼都說，我吃鹽多過你吃米，我行橋多過你行路。結果，就走進教養的歪路，而孩子卻走上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