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香港著名武俠小說家古龍生前曾調侃說:「如果白馬非馬,那麼,女朋友不是朋友。」如此推演,女學生不是學生,女老師不是老師,女校長不是校長,女家長不是家長。白馬非馬是白馬的子集與馬整個母集混戰的詭辯邏輯。而指鹿為馬,是鹿與馬,甚至是馬與其他的混戰,擴大了詭辯的範疇。趙高牽著一頭明明是鹿的動物,卻在秦二世及群臣前訛稱為馬。但是,趙高並沒有同時牽出一頭馬來,說馬即是鹿。換句話說,趙高改天牽來一頭馬時,他既可以說牠是鹿,亦可以訛稱是其他動物。就是說指鹿為馬比白馬非馬更詭計多端。
「殺君馬者道旁兒」,語出東漢應劭的《風俗通義》,話說有一個人騎着馬在路上奔馳,馬跑得越快路人就不斷為其鼓掌喝采。馬匹很得意,騎馬人更樂此不疲,便要快馬加鞭,在路上繼續飛奔。馬兒最後一頭栽倒地上,一命嗚呼,騎馬人亦倒跌大哭說:「為甚麼這樣好的駿馬會突然死亡?」剛好有一老者經過說:「殺君馬者,道旁兒也!」意思是殺你這匹馬的人,就是在路旁吶喊坐威,而毫不作為的好人。
綜觀今天時局,吾人身陷後真相時代,政府要員、政商名人、甚至學棍、天天輪流上場,演出白馬非馬、指鹿為馬及殺君馬者眾劇目,市民看在心,亦記在心裡。既不滿亦不斷說不,更努力抵抗,免於被洗腦愚弄。
從認知心理學看後真相時代種種顛倒是非的歪風假象
認知心理學認為認知是個體對外在的人事物的知覺、理解、思考的內在歷程,這一派的先鋒是瑞士心理學家皮亞傑(Jean Piaget)。他對於知識是如何發生,認知能力又可以怎樣培養等問題,提供非常完整的解釋及系統的探索。為了要系統地解釋認知組織和適應發展,皮亞傑創造了四個概念:
一、機略(schemata):是指我們用以對外在刺激的理性化組織及分類過程,就像許許多多索引卡片,而每一卡片都代表著一個機略,如其中一個機略是【鹿】,另一個機略是【馬】。家長會引導兒童認知鹿及馬的特徵,有共同的地方,如都是四腳、素食、溫馴等。二、同化(assimilation):是我們面對不同事物的分別能力。如人類把新鮮知覺到的物件如或刺激如【馬】融會於早前學會的機略【鹿】。從理論而言,同化會促成機略的成長及精密,但卻沒有改變其原有的結構及功能,即鹿就是鹿,馬就是馬,好像格格不入。三、調節(accomodation)是我們無法同化新舊經驗時,便改變自己既有的認知結構來迎合新的經驗。換言之,鹿與馬的確有同,亦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如馬沒有角,鹿有角;馬比較高大,鹿比較矮小。同化是促進知識的生長與數量上地演變,而調節卻是促進知識的發展或質量上的演變。四、平衡(equilibrium):我們的認知能力處於一個適應的平衡點,即是說能完全辨別鹿與馬的分別,且不再混淆。
我們從出生到成年的每一發展階段,都是依循著同一發展過程進行進化的,每遇到新的事物時,便會嘗試用現成的機略去同化。如果成功,便得到暫時的平衡。否則的話,便要作出調節,結果又可以運用新的機略對新的事物,最後達到平衡,在充滿著成功感的情況下獲得知識。
有顏色的馬是我們認識馬的機略,到不管甚麼顏色的馬都是馬是平衡。指鹿為馬就是強行用馬的機略取代鹿。殺君馬者者就是袖手旁觀,拒絕機略,更拒絕同化,更遑論調節與平衡。
「白馬」就是白色的馬,是馬族群的其中一種,「馬」就是馬這種族群。「非」即「不是」,而「是」有「屬於」及「等同」等意思,也就有「包含於」和「等價於」的邏輯關係。「白馬」屬於「馬」,但不是等價於「馬」。「白馬非馬」的命題錯在何處呢?是刻意割裂了個別與族群、個性與共性的關係,是主觀任意混淆玩弄概念的結果。盲人摸象同白馬非馬及後真相一樣,都是犯了以偏蓋全的謬誤,都堅持自己所看見就是事實與真理的全部,極具權威可信可靠。
指鹿為馬的鹿可以叫鹿,當然也可以叫做馬,只是人們已經從科學常識建立了鹿與馬之間不同的共識。那為甚麼我們會覺得白馬非馬及指鹿為馬都是錯誤的詭辯,因為他們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在大家都已經有了對事物固定的普遍的認知且是共識的基礎上再來否定。就像一朵花,所有人的認知裡它是花,你卻偏偏說它是石頭,這就違反了認知的普遍性。指鹿為馬詭辯術,就是在論辯中把真說成假,把假說成真,是非顛倒的詭辯技巧。
「殺君馬者道旁兒」這個故事中,有「君」,有「馬」,還有「道旁兒」。每個人有時候可能是「君」,有時候可能是「馬」,有時候「道旁兒」。為「君」的時候,就是我們手上握有權力的時候,可能是家長、老師或傳媒的角色,為了面子,就讓孩子不斷在教育賽道上奔跑,與其他孩子拼過你死我活。我們更多是為「馬」的時候,為了幹活、為了升職、為了陽名,不斷被鞭策,身心俱疲。為「道旁兒」的時候,不自覺地鼓掌坑人,置別人於死角才罷休。
白馬非馬•指鹿為馬•盲人摸象•後真相時代的反洗腦對策
白馬非馬也好,指鹿為馬也好,甚至盲人摸象及後真相也好,這是故意以混淆概念來達到測試權力威信的一種假借法。也就是說,利用混淆概念來迫使人們對此作出當權者期望的唯一反應,並從中得到政客的預期的種種利益。
自古以來,玩弄權術者皆喜換透過上述四種詭辯去屈服群眾,達成極權統治。運用指鹿為馬等詭辯術成功的關鍵有三點:一是,抓住兩種事物之間的相似點,將甲混同於乙,將乙混同於甲。二是,能運用此技巧的人有無限的權力慾。三是,在上者昏昏庸庸,在下者如取如攜。
不要以為後真相時代是民主自由的表徵,骨子裡,其實與白馬非馬等一樣,都在透過洗腦群眾,來追求極權統治的滿足感。面對洗腦,艾瑞克•李在及新著《反洗腦──自願為奴的真相》一書中說:「洗腦就是將一種理論植入他人頭腦的過程。」日本著名暢銷作家岡田尊司說:「洗腦的本質是欺騙,現代社會的結構是便於欺騙也容易上當。我們正處於一個洗腦社會,日常生活中洗腦無所不在,它可以用於潛能開發、自我成長、戒除惡習、自我暗示療法,也可以拿來操控輿論、吸金、恐攻、騙選票、奴役勞工。洗腦往往成功的關鍵是被洗腦者甘心情願及自願為奴。」
孔夫子早就教會我們免於洗腦基本技巧就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要扮知是首要的。皮雅傑強調人的認知過程非常理性,只要老實,不斷調節與平衡就能免與被騙與洗腦。
最後,不要總是作好人,尤其是袖手旁觀的好人,因為,一切成功的洗腦皆源於暢通無阻的利器,是不作為但吶喊的「殺君馬者道旁兒。」當我們指斥政府種種洗腦工程及種種不作為政策時,我們何嘗不是在作壁上觀的不作為旁觀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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