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嬰兒每天大概睡上二十三個半小時,別以為他們好食懶飛,其實,睡覺就是工作,好讓大腦能全速發育,以備日後學習及工作之用。沒料到,讀書生涯讓我們初嚐過勞的況味,到了就業及成家生小孩後,我們不但睡眠不足,還經常過勞。到了中晚年,本來可以想睡多久都可以,但為時已晚,偏偏就是輾轉反側,夜不成寐。澳門許多長者晚上九點多睡,凌晨兩點後就睡不著了,難怪三點鐘已經有長者上松山晨運去了。
粵港澳大灣區綱要出台,澳門的主要任務是「建設世界旅遊休閒中心」。真心問話事人,每年要招待三千六百萬旅客,澳門快要陸沉,各界過勞的員工全天候照顧旅客,澳門如何能成了旅客中的休閒中心,卻成為澳門人的勞役中心。難道「休閒」是「休想得閒」的意思;難道「休閒中心」實質上是「過勞城市」嗎?
中國人的勤勞觀真累人
小時候,最怕母親端著腥味難耐的魚肝油要我吃,更怕經常扁桃腺發炎要喝苦藥。到了今天,你要檸檬味及橙味等任君選擇,「苦口良藥」已經可以被「甜口良藥」輕易取代;隨著教育科學的長足發展,「苦讀有成」亦已經可以換成「樂學有成」。常言道「忠言逆耳」,經過心理學家努力經營,今天「忠言順耳」可能更奏效。大家一定聽過「多勞多得」這句職場金句,但是,從經濟學而言,能做到「少勞多得」深信更讓人稱善,這亦是世界文明熱切追求的願景。同樣,傳統認為「勤有功,戲無益」,今天,懶人管理學大行其道,沒有懶的想法,我們仍然要走路赴京考試,何來有高鐵飛機代步呢!所以,勤一定有功嗎?自2006年始,中國躍升為「過勞死第一大國」,每年「過勞死」人數高達六十萬,數字還逐年攀升。戲一定無益嗎?一如暢銷名著《魔球》作者路易士(Michael
Lewis)所言:「懶惰才能讓我專注寫作,那正是成功的關鍵」。我們像被溫水煮的蛙,身陷過勞時代的種種所煎熬而必須好好察覺,尼采說「現在是重估一切價值的時代」,又像胡適說「現在是不疑處存疑的時代」。
過勞眾生先說學生
打從小孩進幼稚園開始,為了恐怕孩子輸在起跑點,所有持份者各出奇謀,讓天真爛漫的小孩頓時成為讀書的奴隸,課後補習及各種才藝活動把小孩的課餘時間塞得滿滿的。在中國有84%的學生有補習,一年的補習費連才藝學費約六萬元人民幣,竟佔家庭開支的一半。澳門補習社及教育中心林立,絕少聽聞學生不用補習。社會學家說,過勞就等於「低等勤奮」,事倍而功半。
根據《本地學制正規教育課程框架》中規定如小學生最高學年上課時數不得超過二十九萬一千二百分鐘,即每年要上七千二百八十堂,每節課四十分鐘計算大概要上三十七點三節課。其中,皇恩浩蕩,每週上體育課時不少於一百五十分鐘。另外,餘暇活動亦納入正式課程,每學年上課不少於一萬四千二百四十分鐘。
澳門學生每週上課時數約為一千五百五十二分鐘,大概等於廿六小時,但中午及下午放學後的督課安兒班還沒有算進去,再加起來可能三十小時。可是,不要忘記很多工作不必加班,學生放學後還要回家做功課,或上補習社,動輒要再耗上四個小時,一週六天加起來肯定超過五十個小時,比二零一五年香港位列全世界每週工時最長地區的五十小時不惶多讓,讀書過勞厭學厭世,在兩岸四地,甚至有華人聚居的社區已經是個不爭的現實。
根據友邦保險的研究報告,澳門人平均每天只睡六點七小時,比諾貝爾獎醫學獎得主Michael
Rosbash的研究報告指該睡的時數少接近兩小時。從國民生產總值(GDP)而言,歐洲智庫Rand
Europe分析,因為睡眠不足而令生產力大打折扣,反而讓美國每年損失一百二十萬個工作天,相當於三點二萬億港元,佔GDP的2.28%。經濟學家Matthrew Gibson及Jeffrey Shrader都發現,每天多睡一個小時,長期收入會增長百分之五。
英國著名經濟學家凱因斯於1930年發表了一篇文章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Grandchildren,樂觀預測人類在一百年間會解決所有經濟問題,經濟水平有八倍之高,一個人每周只要工作十五小時,就能滿足亞當斯密所講基本生存需要。將近一個世紀過去了!凱因斯的願景不單全數落空,情況比他當年更嚴峻。
反觀北歐諸國如德國、荷蘭、挪威、丹麥及芬蘭等國家,每週上課二十多節,每天上課三至四小時,課間及課後都有很多「留白」課堂,讓師生可以自由的時空,慢的步伐中從事學問及生活的互動暢談,對於增進孩子的身心及學問發展大有裨益。
二十四小時不夜城代價沉重
「多勞多得」是定律,但工時愈長就代表經濟愈好嗎?《哈佛商業評論》研究20年資料,結果發現勤力工作與經濟增長沒有必然關係。國際勞工組織(ILO)勞動環境專家Jon Messenger進一步指出,「長工時會令每小時勞動生產力下降」。
根據澳門《勞動關係法》規定,一天工作八小時和一周工作四十八小時,還有法定假期及超時限制等等。
法律歸法律,現實歸現實,澳門是一個二十四小時不停運作的旅遊博彩都會,連刮颱風,懸掛八號風球,從事博彩及周邊服務行業仍然照常開工。超時過勞在澳門已見怪不怪。就連外地僱員,也得不到該有的保障,月前爆出體育局救生員外判服務公司涉嫌違反外僱法和勞工法有關超時工作的事件,竟要鬧上法庭就是血淋淋的過勞例證。
就算最文質彬彬的私校教師,雖然有《私框》相關的法律規定工時及超時補水,可是,一向奉行良心工作的教師鮮有計較超時工作,過勞更從不噤聲;一向漠視教師權利的辦學團體及校長,更詐傻扮懵。補水是一個問題,長期忽視教師過勞,要怎能提高教師的生產力呢!誠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表示,更佳的教育有助提升生產力。問題是過勞城市怎能提供更佳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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